靖安公主本名姬菱,作為宋貴妃唯一的女兒,可謂是後宮最耀眼奪目受盡寵愛的一位。
往昔,晴方身為将軍府的千金,每次參加宮宴,座次安排上,總會與姬菱同席而坐,很多時候還會向自己詢問起關于兄長沈昀昭的事情。
就連沈昀昭每次提及靖安公主,都忍不住頭疼地揉着太陽穴,滿臉無奈地抱怨:“那個靖安公主怎麼又來軍營了,也不知道她到底想幹什麼。”
一來二去,晴方對靖安公主的印象,就隻剩下那個對兄長滿懷愛慕之情、總愛往軍營跑的公主殿下。
如今再次看見她,晴方倒是感覺有些恍惚。
晴方正思來想去,身旁的劉氏見了宋貴妃二人便像立刻炸開了鍋一般,她得意道:“宋顔,好久不見啊。”
宋貴妃神色平靜,但眉宇間卻是化不開的高高在上之感,她微微挑眉,從善如流,“是啊,真是——”
“好久不見。”
緊接着,她的目光輕飄飄地轉向晴方,那雙眼猶如深不見底的幽潭,一瞬不瞬地盯了晴方好一會兒。
她薄唇輕啟,聲音不高不低,卻帶着絲絲寒意:“劉妹妹,福熙公主金尊玉貴,你可得拿出十二分的心思好好照料着。若是有個萬一,哼,小心舊事重演。”
話落,她輕輕擡手,漫不經心地擺弄着護甲,看似随意的動作,卻無端讓氣氛感到些許壓迫之感。
“那是自然!本宮的柔兒自然會健健康康的,就不勞你費心了!”劉氏向前邁一步,阻斷了宋貴妃的視線。
宋貴妃見狀,微微勾唇,側身向自己宮中的太監宮女道:“淑妃妹妹好不容易重新回到蒹葭宮,我們便讓她們先行吧。”
說罷,她的玉手自然地牽起靖安,姿态優雅從容,徑直往身後走去,她頭上那支精美的步搖随着步伐輕輕晃動,流蘇輕擺,宛如流動的星芒。
晴方就站在一旁,敏銳地捕捉到身旁劉氏的異樣——劉氏的手不自覺攥成拳頭,因用力過度,指節泛白,連帶着手臂微微顫抖。
她連忙上前攀住劉氏的手腕,颦眉擔憂道:“母妃?你沒事吧?”
“母妃當然無事啦。”劉氏見晴方過來,連忙恢複如常,嘴角還揚起一抹牽強的笑容。
緊接着,她偏過頭,望向一旁靜默伫立的李汝海,聲線不自覺拔高:“還愣着做什麼,走快點!柔兒怕是早就餓得不行了!”
“是。”李汝海連忙應下,轉身面向一衆小太監小宮女,神色一凜,眼神如利刃般掃過衆人:“都聽到娘娘的話了,手腳麻利點!動作再慢,仔細你們的皮!”
小太監小宮女們被這一聲呵斥吓得一顫,雖然心中有怨言,但手中活計的速度卻也是瞬間加快。
半個時辰後,蒹葭宮。
晴方暗暗稱奇,不愧是宮中做事的人,不過三下五除二,本來荒廢的宮殿便煥然一新,從冷宮中搬來的東西也被妥善安置好。
李汝海微微福身,笑道:“淑妃娘娘,您看這樣可還滿意?”
劉氏輕擡雙眸,目光在屋内陳設上緩緩掃過,朱唇輕啟,“李公公費心了,本宮覺得不錯。”
李汝海臉上依舊挂着那副恭順的笑,可眼神中卻帶着幾分幽深,緩緩轉向晴方,輕聲問道:“那公主殿下覺得呢?”
他眸光幽邃,仿若藏着深不見底的淵薮,那股子濕意,恰似陰冷的蛇,無聲無息卻又緊緊纏繞。
晴方猝不及防被吓了一跳,但還是很快穩定心緒,“甚......甚好。”
李汝海這似乎才滿意,接着他重新将目光掃向劉氏,挂着得體的笑意道:“既然事情了結,那咱家就回養心殿伴駕了,遼東軍務之事繁忙,陛下正頭疼呢。”
劉氏嘴角噙着笑意,輕輕颔首,剛要啟唇說出幾句妥帖的打點之語,卻冷不丁被一臉驚訝的晴方嚴肅打斷。
晴方瞪大了雙眸,臉上的表情瞬間凝固,原本柔和的眉眼此刻緊緊皺起,她驚聲發問:“遼東出了何事?”
話一出口,晴方便頓覺自己失言,但木已成舟,說出來的話也難以收回。
李汝海慢悠悠地側過身,目光若有似無地落在晴方身上,眼中探究之色愈發濃郁。
不過須臾,他臉上便重新挂上了笑容,微微欠身,不緊不慢地回道:“回公主的話,今早剛收到秘報,遼東主帥沈小将軍不幸中箭重傷,匈奴士氣大振,如今局勢頗為棘手。”
“什麼......”晴方下意識驚呼出聲,卻引來李汝海更深的探究之意。
他正想開口,卻被旁邊的劉氏忽的打斷,隻見劉氏已不着痕迹地側身上前,擡步阻攔目光,道:“陛下既需倚仗公公,豈能為瑣事耽擱?”
她的目光飛快掠過晴方蒼白的面容,唇角噙着三分笑意,接着又道:“柔兒這裡有臣妾照拂,還請陛下以國事為重。”
李汝海袖中拂塵微顫,垂眸掩住眼底暗流,他可是個人精般的人物,豈能不懂劉氏未盡之意。
他輕輕勾唇,微微福身:“那咱家就先退下了。”他的目光又在晴方身上停留些許,抿唇道:“公主殿下若有什麼事情,可一定要及時告訴咱家。”
說罷他便一甩拂塵,揮袖走去。
晴方黛眉微蹙,指節深深掐進掌心,生生将湧到唇邊的顫音碾碎在齒間,她心下焦急,卻也知道此時萬不可再暴露自己身份。
可是此事關沈昀昭,她實在做不到置身事外。
此時,一旁的劉氏忽的出聲,“柔兒可是想要了解沈家的事情?”
“我......”晴方一時失語,餘下的話語便如梗在喉,被她硬生生咽了回去,她是想了解沈昀昭的近況,可理智卻在瘋狂敲響警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