駿馬身姿矯健,馬蹄有節奏地叩擊着地面,發出清脆聲響,陽光斜斜射在他的臉龐之上。
馬上之人,正是沈昀昭。
就在晴方愣神的時間,姬菱止不住地笑着開口:“原想着少将軍此前受了傷,怕是連馬背都挨不得,沒成想,木蘭圍場這股子騎馬的熱乎勁兒,還是把你給勾來了。”
沈昀昭坐于馬上,輕輕揚眉,語氣淡然:“整日在府上待着也是待着,既然有如此良機,自當好好珍視。”
說着,他的目光掃向晴方,眸中一絲不易察覺的銳利閃過,隻是這陽光奪目刺眼,後者卻一無所知。
“少将軍說的是,那我就好好期待你的表現了。”姬菱雖是笑着回答,卻沒放過沈昀昭的目光,餘光望向怔然的晴方,滿是深邃。
二人正說着話,突然聽見身後一聲爽朗的笑容,“靖安和福熙在與沈少将軍說些什麼呢?”
一道修長的身影裹挾着松柏沉郁的氣息,穿過重重光影踏步而來,晴方的目光順着玄色勁裝往上,來人膚色如玉,劍眉斜飛入鬓,狹長丹鳳眼眸不怒自威。
這位舉手投足間散發着皇家貴氣的玄色身影,正是二皇子姬桓。
晴方默默垂頭,微微福身:“見過二哥。”
反觀姬菱可就與晴方的小心翼翼不同了,她眼眸發亮,親昵地上前挽住姬桓手臂,興沖沖道:“我和少将軍不過閑聊幾句,二哥你不用陪在父皇身邊嗎?”
聞言,他薄唇勾起一抹溫和意,擡眸看向姬菱:“父皇正與幾位将軍暢談軍務,興緻頗高。我便先抽身過來看看你們。”
接着他柔和目光落在緊繃的晴方身上,微微笑道:“況且,福熙妹妹是第一次參加這秋獵,作為兄長的,自然是放心不下。”
随後他緩緩擡眸望向立于一旁馬背上的沈昀昭,薄唇輕啟,帶着幾分幽幽意味,“這點心思,沈少将軍最是理解不過。”
話語間,沈昀昭身下駿馬不安地刨着蹄子,而他穩坐于馬鞍之上,身姿如松,面對姬桓那如蛇般陰鸷的目光,仿若未見。
他指尖随意撥弄缰繩,動作閑适,薄唇輕啟,帶着幾分漫不經心的腔調淡淡回應道:“好久不見,竟是不知二皇子如今如此心系血親。”
姬桓唇角浮起一抹意味不明的淺笑,衣擺随風輕擺,“少将軍說笑了,戰場兇險許久未見,竟是叫少将軍忘了我的行事作風。”
沈昀昭抿唇,直直将目光掃向姬桓,兩人四目相對之時卻似劍拔弩張,一時間,隻有風聲,而無人聲。
晴方感到氛圍不對,連忙回道:“多謝二哥,不過有靖安姐姐作陪,不必挂心。”
姬桓仿若不經意般,将目光從沈昀昭身上緩緩移開,轉而落在晴方身上,他眼眸微眯,瞳仁裡閃過幾縷探究的光芒。
晴方隻覺一道沉甸甸的目光壓來,渾身不自在,喉間湧起幹澀,她艱難地咽了咽口水。
“如此甚好。”姬桓悠悠道。
而旁邊的姬菱也轉移話題般好奇開口道:“二哥,聽說這次秋獵彩頭可不一般,你知道是什麼嗎?”
姬桓睨了眼沈昀昭,随後收斂眼中鋒芒,看向姬菱,回答道:“父皇倒是和我提過,隻是我并不确定。”
“到底是什麼呀?”姬菱越發好奇,抱着姬桓的手臂搖晃,撒嬌道:“二哥你就告訴我們吧。”
姬桓正想微笑開口,卻猝不及防被沈昀昭高聲打斷,他漫不經心,帶着幾分狡黠之色,“是帝王之諾。”
晴方聞言,頓覺驚訝,若真是如此,那麼今年的秋獵可就有好戲看了。
見自己被打斷,姬桓面色不佳,微微颦眉看向沈昀昭,聲音中帶着幾分咬牙切齒,“少将軍,敢問你如何知曉?”
沈昀昭挑眉望他,身子稍向前躬,盯着姬桓帶着怒氣的面容,心情愉悅。
接着悠悠道:“我憑什麼告訴你?”
說罷,他便調轉馬頭,揚長而去。
姬桓被氣得不輕,他全沒了方才淡定從容的模樣,拂袖忿忿道:“若非他打了敗仗,父皇又何須用這個來激勵大家!”
晴方更覺驚訝,她原本隻當木蘭秋獵不過是皇室一年一度的消遣盛事,若是如他們所言,實則是在為遼東挑選能征善戰的青年才俊,試圖借這場秋獵重振軍心,震懾四方。
那是否和親之事,也能暫緩?
還沒等晴方思索出個所以然,便聽見姬桓收斂怒氣,開口道:“走吧,二位妹妹,與我一同進去。”
“是。”晴方颔首,從容跟在姬桓與姬菱身後,心中暗自舒了口氣。
一行人穿過雕龍畫鳳的轅門,踏入這片皇家圍獵勝地,舉目望去,開闊的草地上,華貴的宴席早已布置妥當。
康帝高坐于最上方的鎏金王座,明黃的龍袍在陽光映照下熠熠生輝,宛如一輪烈日。下方,按照男女分席的規制,衆位武将與家眷依次入座。
康帝一見他們三人進來,立馬揚起和藹笑道:“你們來啦,快入座吧。”
“是。”三人一同齊聲。
晴方跟着姬菱落座,目光不自覺地飄向對面那排空着的席位,心中暗自揣測着将會入座之人。
恰在此時,她餘光不經意間往對側一掃,心頭陡然一震——身着墨綠常服的沈将軍,正端坐在那處。
若是那位置是沈将軍,那旁邊之人,不言而喻便是他,沈昀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