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手中穩穩端着疊放整齊的日常衣衫,一旁還放置着幾樣素雅的飾品,另有一份用食盒精心裝着的簡單吃食。
走到沈昀昭身邊後,她微微俯身,動作輕柔地将東西一一輕放在地上,而後緩緩蹲下身,伸出手拍了拍沈昀昭的肩膀,疑惑問道:“少将軍?”
沈昀昭未醒,而他身後靠着的門卻突的一動,兩片木門被打開,露出正穿戴着裡衣的晴方。
她一頭烏發略顯淩亂,幾縷碎發随意地垂落在白皙的臉頰邊,就這般與滿臉疑惑的藍漆四目相對。
沈昀昭一時沒了倚靠,頭顱重重跌在晴方的足背上,而這一異動也成功地讓他從睡夢之中驚醒。
藍漆更加疑惑,上下看看形色各異的晴方與沈昀昭,最終還是選擇了閉上自己的嘴巴。
“藍漆,你進來。”晴方按下自己心中驚詫,冷着臉吩咐,接着便背過身子,向房内走去。
藍漆聽聞,瞬間挺直身子,動作麻利地抄起手中原本的物件,擡腳便要往屋内走去。
恰在此時,裡間傳來晴方清脆的聲音,帶着幾分不容置疑的堅決:“沈少将軍,我這正要梳妝打扮,男女有别,這你就不必進來了吧。”
那聲音清晰地穿過層層,直直落進藍漆身旁已然站起身摸着腦袋的沈昀昭耳中,讓他擡起的腳就那麼尴尬地懸在了半空,進也不是,退也不是。
“送客。”晴方的聲音繼續。
藍漆得令,便也隻好帶着幾分歉意的眼神看向沈昀昭,“少将軍,請您先回去吧。”
聽了這話,沈昀昭再也沒了别的理由,便隻好揮揮衣袖,摸着自己被砸得嗡嗡響的腦袋,抱憾而去。
藍漆心中驚奇,卻不敢八卦,隻是快步走進去,一眼便看見正端坐在銅鏡前的晴方。
晴方雖然面上平靜,心中卻是驚濤駭浪。
她根本沒想到沈昀昭竟然會待在這裡整整一夜,開門看見的那番場景,讓她内心有所觸動,可心中的傷口卻不允許她表露半分。
藍漆将做工精細的衣衫拿起,望着鏡中不施粉黛的晴方,微微笑道:“殿下,讓奴婢給您更衣吧。”
晴方聞言起身,順從地配合動作着,接着微微側過身,輕輕擡起手臂,讓藍漆為她更衣。
一時之間自然安靜,隻有衣物摩挲時發出的細微聲響,在這略顯靜谧的空間裡輕輕回蕩。
晴方望見藍漆忙碌的頭旋頂,眸中微動,忽然開口問道:“少将軍他走了?”
藍漆擡眸,心中困惑,卻還是回答道:“是,就在您讓奴婢送客之後,少将軍便回去了。”
晴方聞言頓了頓,藍漆以為她此間便再無話,沒想到她又突然繼續道:“你來時,他就在在門口?”
藍漆望她,隻見晴方眼中蘊着幾分心疼之色,她自卻渾然未覺。
“是。”藍漆回答,見到晴方如此,心中的問題便再也抑制不住,連忙問道:“殿下,您和少将軍之間究竟怎麼了?”
晴方側目,避開這個問題,久久未言。
藍漆自知失言,便也沒再問,隻得更加麻利地動作起來,來彌補這失言之過。
更衣完畢,晴方坐下來,藍漆正拿起一隻上好的和田玉簪,要為她戴上。
晴方靜默看着自己鏡中的這張臉,忽然感到一陣煩躁。
這張臉,雖然與曾經的自己有着七分相像,但卻終究不是那個久病在床的藥罐子小姐。
她擡手,輕輕撫過柔滑的肌膚,颦眉喃語:“若是我還是我便好了......”
曾經,她滿心歡喜,愛着姬柔這個健康的身軀。可當面臨曾經親人的疏離背叛時,她才恍然發覺,若是代價如此,或許她也不歡喜。
藍漆離得遠,沒能聽清晴方的話語,隻當她是有什麼吩咐,便低下頭來問道:“殿下說什麼?”
晴方微笑搖頭,垂首道:“無事。”
*
經過一番休整,隊伍再次出發。前後都是康國士兵嚴陣以待,而中間的匈奴軍隊則顯得散漫多了,在整個隊伍之中很不和諧。
晴方坐在馬車内,車旁已經沒有了那個銀白铠甲的馬蹄聲音,隻餘一些稀碎的匈奴話語。
而外面的沈昀昭則在隊伍的尾端,昨日夜裡沒睡得好,讓他的精神都有些恍惚,便安排了個得力的副将在隊伍首端。
身旁忽的傳來一聲豪邁的聲音,“沈昀昭,你昨日裡可是與公主發生了争吵?”
是赤奇。
沈昀昭淡淡掀了掀眼皮,漫不經心望向他。
他如今實在沒氣力對付赤奇,隻得悠悠開口:“是又如何?”
赤奇聽了這話,笑意擴大,将兩人馬匹的距離拉近,壓低聲音道:“我瞧公主倒是個識大體的,你若是擔心我的誠意,我自有辦法向你證明。”
這句話可踩到了沈昀昭的雷點。這家夥居然敢說姬柔那姑娘識大體?他本還昏沉的面容立馬精神了不少,颦眉不滿道:“都說了要好好想想再回答你,着急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