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話間兩人已走到村民聚居的地方，郗若發現這片房子也沒好到哪兒去，房屋都是修修補補過的，窮困潦倒時，衣裳尚且要新三年、舊三年，縫縫補補又三年，而況房屋，大部分人一輩子都耗在一間屋子裡，這樣的山村更是如此。

突然一道儒雅的聲音把郗若飄散的神思拽回現實：“你好、你好，姑娘怎麼稱呼？”

郗若循聲看去，那是個37、8歲的男人，相貌平平，但沒有中年發福，所以乍眼一看隻覺平凡不顯油膩，這該是鄭村長了。

郗若上前兩步笑道：“鄭村長，你好！我姓郗，喚我小郗就好，我進村裡是想深入密林做探險直播，順利的話兩、三天就完事了，希望不會打攪到你們。”

鄭村長躊躇了會兒，勸阻說：“小郗，你獨自進密林，怕是會出事，不瞞你說，就幾天前，有個探險愛好者，自稱老顧的，獨自走進密林裡頭，至今還沒出來……”

那應該就是她要找的縛地魂了：“你們沒報警？”

鄭村長面有難色：“這片林子方圓160平方公裡，我們又沒找着屍體，指不定他從别處出去了，這讓我怎麼報警？”

郗若心底冷笑，不過是怕擔責，又怕擺烏龍，索性兩眼一閉、兩耳一捂，權當沒這回事。

郗若打心底瞧不起他，臉上卻不顯：“老顧朝哪個方向走的？”

鄭村長見勸不住她，也就不再自讨沒趣，信手指了個方向：“打那條山道進的林子，小郗啊，現在都将近4點了，你要進去我不攔你，但起碼等到明天早上再進去，密林裡頭有不少野獸，早前還有村民險些被老虎襲擊，你一個姑娘家，半夜待在裡頭太危險了。”

郗若惜命得很：“行，這村子有能借宿的人家嗎？我可以付借宿費。”

鄭村長呵呵笑起來：“進村都是客，談錢傷感情，你上我家裡住，我家多的是空房間，随便住，不要錢！”

郗若恭敬不如從命：“那我就叨擾鄭村長幾天了，尊夫人不會介意吧？要麼你先回去跟她商量一下？”

鄭村長擺擺手無奈歎氣：“我老婆不贊同我到村裡當村長，一直同我怄氣，她和女兒在城裡住着，我這小樓房隻有我一人。”

郗若聞言更覺他不容易，為了這座小山村，16戶人家，把自己的小家都快折騰散了。

郗若無奈一笑：“她終有一日會理解你的。”

趁着天色尚早，郗若獨自在村裡徜徉，鄭村長和笪奶奶熱情地說自己閑着，能領她四下轉轉，都被郗若拒絕了，她一人自由自在，想走就走，想停就停，想上哪兒就上哪兒，要是有他們在身側，她還得顧及他們的感受，太麻煩了。

村裡房屋結構相差無幾，隻是有些是石頭砌牆，有些則是紅土與禾杆混合而成的夯土牆，表面早已被風吹日曬雨淋侵蝕得褪去了棱角，蛻變得圓滑且堅勁。

雖說隻有16戶人家聚居，但房屋并非一幢連着一幢，每幢間至少隔着十來米遠，不少村民家裡都散養着雞、鵝，在門前屋後閑适地溜達，雞爪子不住劃拉土地，翻裡頭的蟲子吃，鵝則懶洋洋地一步三晃，難怪肚子都要貼到地面去了。

經過一戶石頭砌牆的屋子時，郗若意外發現這屋子砌了院牆，雖不及她大腿高，但在這樣的小山村看到院牆已經足夠令她驚訝了，院牆邊堆着近2米高的圓柱草垛，她隻在電視裡見過，正想近前端量，突然聽到一道怪異聲響，郗若不由自主駐足循聲望去，竟發現這戶人家圈養了三頭豬。

豬在這山村裡可是稀罕玩意兒啊，她即将逛完整個山村，隻瞅見這麼三頭，山村山路蜿蜒曲折，崎岖不平，村裡也沒見着有車子，下山隻能靠兩條腿兒，往返一趟少說要兩三天，想買點肉着實不容易，且估計他們也不常買肉吃。

這戶人家能養得起三頭豬，當是村裡的富戶了，她忍不住邁進院門上前打量那三頭豬，并非那種胖得肚子貼地走不動的豬，山村的豬和村民一樣健壯，郗若覺得自己都看見它們走路時帶動的肌肉線條了。

郗若正瞅得入神，突然又是一聲怪響，聲源就在她不遠處，她看得分明，怪響并非三頭豬發出來的，她四下搜索，最終目光鎖定豬圈旁的小房子，約莫2米寬3米長，郗若緩緩靠近，發現小房子的門被三把鎖牢牢固定，她不禁失笑，裡頭是堆滿黃金嗎？

郗若想近前一探究竟，突然身後一道低沉的嗓音喝斥：“你是誰？上我家裡做什麼？”

郗若腳步頓停，身後人語氣不善，像是她偷了他的黃金似的，郗若回身笑道：“笪大哥，我才到村裡，四下轉轉，剛聽到這兒有怪響，就好奇過來看看，沒别的意思！”

那漢子約莫42、3歲，黑壯且木讷，眼神警惕中帶着些兇悍，他臉上全無笑意：“裡頭鎖着發瘋的母豬，你聽到的響聲是它發出來的。”

郗若信口問：“母豬還能發瘋？”

漢子嗤笑一聲：“可不是嘛，有回發瘋，險些咬下我一塊肉，你瞧。”

說着撸起袖子給郗若看手肘處的傷口，覆蓋手肘三分之一的咬痕，分外猙獰，豬瘋起來當真會咬人啊？

郗若趕忙離遠幾步，雖說上了三把鎖，不興瘋豬發狂撞門沖出來啃她一口？屆時破傷風、狂犬疫苗等一堆紮下來，她不得被紮成針靶子？

郗若邊走出去邊說：“笪大哥怎麼稱呼？豬瘋了怎麼不宰了？關起來多費事兒啊！”

漢子落在她身後：“笪元财，豬是瘋了，可這豬金貴着呢，你也瞧見我們村裡的狀況，豬可不是家家戶戶能有，我的這頭還是大家夥湊錢買的，得來不易。”

這名字起得講究，元寶财富一樣不缺，怪不得家裡有四頭豬，可這豬是村裡湊錢買來的，到時候宰殺得全村分食吧？

郗若點頭：“村裡買這四頭豬花了不少錢吧？”

笪元财勾唇：“隻有瘋豬是村裡湊錢買的，買了這頭豬，大家夥的錢包都癟了，你說呢？”

郗若咋舌，她是沒買過豬，但豬沒這麼貴吧？一頭待宰的豬大幾千，小豬幾百塊錢足矣，大抵是村民比較拮據，畢竟沒收入來源。

她情不自禁回望豬圈旁的小房子，這才留意到房子被遮擋得嚴嚴實實，密不透風，這豬也挺可憐的，陽光都見不着，困在黑洞洞的小房子裡，不瘋才怪。

又是一聲怪響，這回郗若聽清楚了，與豬叫聲不同，像是困獸般的吼叫，小黑屋裡的當真是瘋豬？

笪元财橫跨一步，結結實實擋住她的視線，郗若擡眼，笪元财迎上她的目光：“那頭瘋豬瘋得嘴歪口斜的，發出的聲響也怪，村裡人早習慣了。”

兩人直直對視，誰也沒有挪開視線，過了約莫半刻鐘，笪奶奶經過，随即快步近前拉着郗若的手：“小郗啊，鄭村長飯菜快做好了，讓你回去吃飯咧，快點回去吧！”

郗若被笪奶奶半拖半拽走出笪元财家的院子，郗若忍不住問：“笪奶奶，笪元财家的瘋豬，你們都知道？”

笪奶奶腳步頓了下，笑道：“知道，瘋起來會咬人，這不就關起來了嘛。”

郗若沒再說話，天色漸漸擦黑，村子被蒙上一層暗影，朦朦胧胧的讓人瞧不真切，莫名令她感到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