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之所及迎來一個S彎，蕭彥下意識欠身緊盯車速表，眼瞅着離彎道越來越近，速度卻絲毫不減，他偏頭看郗若的腳，死死黏在油門踏闆上，這是不預備減速了？

果然進彎時郗若車輪子壓着内線切入，為出彎預留足夠的空間，但這條路本就狹窄，左首邊是随時可能落石的山壁，右首邊是煙霧彌漫的懸崖，稍不留神車子零件散落一地不說，人沒準也得散架。

蕭彥抱着必死的心态抓緊車頂扶手，此時他腦子裡一片空白，心髒都蹦到嗓子眼了，親睹車子像是甩脫土路沖進煙霧裡，下一刻車子又迎面撞向石壁，他感覺郗若玩得不是心跳刺激，也不是玩命，純粹就是享受挑戰極限時的極緻快感。

他無意間發現前座的兩人嘴角微勾，竟還相互交換了個眼神，郗若的眼神裡有匿藏不住的得色，而賽車手眼中盡是欣賞，蕭彥覺得自己有義務提醒兩人，做事務必要專心一緻，話還沒來得及出口，他整個人蓦地懵了，目之所見，靠近山壁的路邊有堆落石，起碼堵塞了三分之一路面。

這絕對過不去啊，必須得停車了吧？但郗若的腳像是焊死在油門踏闆上，蕭彥急得冷汗直冒，這可不是WRC賽車場，不講究“誰踩刹車誰認慫”，蕭彥正準備死谏，郗若輕描淡寫來了句：“坐穩了！”

蕭彥看着賽車手興奮激動得雙眼發亮，臉現紅光，可它是鬼魂啊，怎可能臉現紅光，但它的狀态就是給了蕭彥這種感覺。

賽車手伸手抓住車頂扶手，蕭彥見狀，恨不能右手延伸出去攥緊另一頭的扶手，正想着，隻見車子迎頭撞上落石，郗若角度找得極巧妙，車子右輪如爬坡似的攀至落石頂，右側車身像被落石撬起，猛沖過落石堆後，車子以左側兩輪觸地貼着懸崖飛馳。

蕭産在車裡傾側身體，目不斜視，不願多瞧與自己僅一窗之隔的懸崖，雙手死命攥緊扶手，心跳有一下沒一下的跳得紊亂，這一趟能在郗若和閻王爺手裡讨回一條小命，真的是感激不盡！

車子很快落回地面，蕭彥身體業已成了木雕，隻餘眼珠子尚在堅守崗位，不知過了多久，眼前終于出現建築的輪廓，他心裡什麼想法都沒有了，宛如得道高僧，萬物皆成空。

蕭彥木然地目逆着小村落漸趨漸近，恍惚間覺得自己曆經了一場渡劫，新疆盤龍古道有句廣告詞“今日走過了人生所有的彎路，從此人生盡是坦途”，他覺得稍作修改，“今日邁過了人生所有的坎，從此人生盡是坦途”就挺适合他。

三人自車裡下來，賽車手眯着眼睛端詳郗若半晌，直接下結論：“你就是那名賽車手。”

郗若笑了：“我隻是玩地下賽車的，算不上賽車手。”

賽車手笑了笑，朝她略一颔首：“最後交上你這樣的朋友，這一輩子值了！走了，有緣來生再見。”

闖最險的道，赴最美的風景。飲最烈的酒，交最真的朋友。

随着話音彌散，賽車手連同越野車消失得無影無蹤。

聽完郗若和蕭彥的不打不相識，司韫禁不住問：“你玩過地下賽車？”

聽得司韫的問話，郗若不由失笑：“托賴江熾的消極怠工，那會兒我還不到17歲，每回出任務他都不情不願的，為了盡快完成任務，也為了吓唬我，總在城裡飙車，久而久之，我就喜歡上車子在路上馳騁時無拘無束的奔放自由，往後我總搶着開車，我17歲生日當天，江熾帶我見識了地下賽車比賽現場，我參加了人生中首場比賽。”

郗若回溯了片晌，不大确定的說：“好像沒進前十，之後我得空就練車，常常參加各種地下賽事，可惜紙包不住火，這事終究還是被義兄揪辮子了，我那會兒沒滿18，開車上路都違法，而況還參加法律不認可的地下賽車，義兄氣得要換掉江熾，可犯錯的分明是我，哪有讓江熾代我受過的道理，最終以我承諾不再參加地下賽事收場。”

司韫沉默了一陣，狐疑道：“你承諾不參加地下賽事，卻沒說不再飙車，但你今天說手生了，是因為沒考駕駛證？”

郗若撲哧笑出聲，笑了一會兒才說：“放心，我18歲就拿證了，隻是我确實很久沒玩車了，經常開車，但再沒飙過車。”

司韫嗯了一聲，壓根用不着猜：“是因為郗毓？”

郗若瞅他一眼，倒也沒有隐瞞：“嗯，承諾過後，我偶爾會拽上江熾玩車，我玩車生涯最後一站就是甲茶左線，當時冰雪封路，下陡坡途中車輪溜滑，盡管江熾隧穿到車頭玩命抵住車子下滑的勢頭，但無非是螳臂當車，最終車子敵不過翻滾的命運，我因為有江熾護着，沒怎麼受傷，但車子停下後，我躺在裡頭半天沒法動彈，那一瞬間，我想到郗毓要是連我都失去了，他在世間就再沒親人了，孤零零的多可怕，于是我就收心了。”

司韫留意到天色漸暗，問郗若：“先吃點東西？”

郗若推開車門，下車原地繞了一圈，目之所及隻有黃沙漫漫，長歎口氣席地而坐，雙手抱膝，下颌抵在膝間。

此時天已擦黑，但地表溫度仍有40度以上，就這麼坐在黃沙上，保不齊會被燙傷，至少會增加人體排汗量，脫水在沙漠裡可是大忌，司韫快步過去拽起郗若：“怎麼坐在沙面，你不開心也别拿自己的身子出氣。”

說着不由分說把她帶到車子邊，拽開車門揿她進去坐着：“你先等會兒。”

郗若坐在車裡凝睇司韫忙進忙出，先搭帳篷，還好今晚風力不大，帳篷很快就搭好了，而後到車後座邊翻找吃的邊問：“郗若，想吃什麼？”

郗若毫不客氣：“烤鴨。”

“嗯，那來兩根風幹鴨腿，補充些蛋白質。”

郗若沒理會司韫的濫竽充數，自顧自繼續說：“鮮蝦小馄饨。”

“來些烤蝦幹，補充微量元素。”

“再來一碗花生芝麻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