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據報表,條例截圖,以及冰冷的文字。
提醒他,将在下周發行債券,需要陸瞬以CL資本名義認購雲際部分債券,吸引跟投。
說白了就是利用陸瞬在市場的影響力,對沖高價買地的風險,去做信用增信,增加投資人的信心。
這一點是兩人事先就商議好的,賀秋停以低于市場的價格發債給陸瞬,并且附贈額外利潤。
本是一場心照不宣、互利共赢的合作,陸瞬卻忽然感覺自己虧了。
他反反複複看着那些消息,越看越心寒。
第十條消息寫着: 醒了給我打電話。
“賀秋停是不是還不知道我住院?”陸瞬握着手機的五指微微收緊。
“知道。”張文骞一邊說一邊察言觀色,生怕陸瞬的火氣波及自己,“昨天你昏了,我給賀秋停打電話,一直打不通,我才找的你哥。”
陸瞬吸了口氣,“你用我的手機打的?”
“對,我換手機了,沒有他的号碼。”張文骞說。
“打了幾遍?”陸瞬問。
“三四遍吧,一直沒人接,一直到今天早上他才回電話,我跟他說你住院了。”
“他…怎麼說。”陸瞬的聲音帶着一絲輕顫。
“他問我是哪個醫院。”
“然後呢?”
“然後…就沒有然後了…”張文骞聲音越來越小。
他看見陸瞬拿起手機撥通号碼,滿臉殺氣,連忙找借口退出去,“我再去抽根煙。”
病房裡就隻剩下陸瞬自己。
嘟—嘟—
響了許久才被接起。
電話那邊傳來賀秋停熟悉的聲線,平靜動聽,隐約夾雜着機械的滴滴聲。
“看到我消息了?”賀秋停躺在床上,剛剛測量完血壓。
李風看着屏幕的數據,微微蹙起眉,對他說,“不行啊秋停,血壓還是有點低。”
賀秋停輕輕比了個噓的姿勢,他一手接聽電話,另一隻手翻看着陸瞬昨晚的各項檢查報告,上面的異常數據已經用紅筆圈了出來。
要麼說他和陸瞬是情侶呢,就連病都病在同一天。
昨天晚上他離開餐廳回公司,把相關的工作信息發給了陸瞬,然後喝了一杯咖啡。
可能是咖啡的問題,他喝完之後胃疼就開始加重,連帶着呼吸也變得困難,于是直接去了李風的私人診所。
他昏昏沉沉的,輸了液就睡過去了,早上醒來的時候才發現手機裡的未接來電,得知了陸瞬住院的消息。
聽張文骞說,陸昭來了。
考慮到撞見會不好解釋,賀秋停找人要來了陸瞬的檢查報告,連同陸瞬這兩年不同時期的體檢報告,一并交給李風,請他幫自己分析。
李風給出的答複是: 身體異于常人的好,能甩賀秋停八百條街,隻要不作死,就能長命百歲。
“你在哪?”陸瞬聲音極不友善,直截了當問,“賀秋停,你現在在哪?”
“我在李風家,準備拿些暈機藥,十一點的飛機,我要出差。”賀秋停回答道。
“我住院了。”陸瞬感覺呼吸都不順暢,腦袋一陣熱一陣冷,“我昨天晚上高燒40度,我差點燒死了。”
“今天早上測了嗎。”賀秋停的聲音倒真的像關懷,“燒退了嗎?多少度?嗯?”
“36.5℃。”
“哦,那很正常了。”賀秋停說,聲音嚴肅了些,“下次别喝這麼多,對身體不好。”
在賀秋停的觀念裡,一件事的結果比過程更重要,如今陸瞬沒事,對他來說就夠了。
“你不過來看我嗎?”陸瞬沒了耐心,“我現在需要你過來陪我,賀秋停。”
“現在這個時間點,我們需要注意一些。”賀秋停權衡着,如果被媒體拍到他和陸瞬的親密接觸,哪怕隻是朋友之間的探視,也會對接下來的合作計劃産生影響。
那公衆就有理由認為,CL資本認購雲際債券不是出于中立客觀的角度,而是有其他因素在其中左右。
“你真的一點也不關心我的死活是不是,你是不是滿腦子隻有雲際,隻有你的融資計劃!?”陸瞬氣的一甩手,煩躁到極點,直接扯了手上的針頭。
血珠甩了一床。
“我求你過來看看我,我他媽求你行不行!”陸瞬不知道怎麼形容自己的心情,就像是鑽了牛角尖,感覺要被賀秋停逼瘋了,“賀秋停!”
活像一個深宮怨婦,太掉價了。
電話那邊沉默了半天,傳來了賀秋停的一聲歎息,聲音很輕,“腸胃炎而已,沒什麼好矯情的,别耽誤下周的債券發行。”
陸瞬的眼眶唰的紅了,感覺心髒被狠狠地碾了一下。
賀秋停的聲音越是冷靜,就越襯托得他像一個小醜。
賀秋停說:“你好好休息,乖乖吃飯,把自己照顧好,我們都把自己照顧好,盡量不生病。”
賀秋停這話其實是對自己說的,因為對他而言,生病的成本很高,十分奢侈。
陸瞬深深吸了一口氣,壓抑着情緒緩慢吐出,喉嚨艱難地蠕動了兩下,終于下定了某種決心。
“分手吧,賀總。”陸瞬說,“我祝你這輩子永遠不生病,在工作上耗到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