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故發生前,你就在二級市場完成了抛售,我想知道理由。”賀秋停的眼神冷下幾分,像是裹挾着鋒芒的刀,看向陸瞬的一刹那,便見了血。
陸瞬的心被狠狠紮了一下,眼眸暗沉,語氣不善,“你什麼意思?你該不會覺得工地事故跟我有關系?”
“你沒有公開發布過任何對雲際不利的報告,也沒有煽動任何負面的輿論消息,為什麼笃定股價會下跌?”賀秋停一瞬不瞬地盯着他的眼睛,眼底露出了片刻的茫然。
“我的确沒有發過對雲際不利的信息,我也沒打算發,因為我的這次決策依據的都是公開的信息。”
陸瞬說這話的時候聲音有些顫,氣得手背的青筋都跟着鼓了起來,“你們公司的财報,天穹港的政策,整個房地産行業的數據和趨勢,哪一樣不是公開的信息?我有我的算法和估量。”
“好吧。”
賀秋停不擅長個人有激烈的沖突,一時間很想避開,擡手按上車門,淡淡道了一句,“也是,我忘了你是天才。”
天才總是能從公開的信息裡挖掘出緻命的漏洞,看到常人所看不到的東西。
嗯…這樣解釋好像也沒什麼不合理的。
賀秋停很快自洽了,說完便要下車,想去再查一下案發現場和監控視頻。
陸瞬卻忽然傾過身來,一把按住他扣動車門的手,強行将他的身體帶過來,“賀秋停,你給我說清楚。”
陸瞬的喉嚨動了動,眼底帶着明顯的愠怒,強壓着火問他,“我在你心裡到底是什麼樣的人,你覺得我會卑劣到用這種手段去賺你一筆錢?”
賀秋停搖頭,“不是…”
“我隻是好奇你的做法,畢竟這件事發生的時機太巧了。”賀秋停不知道怎麼去解釋,隻是蒼白地說了一句,“但我真不是那個意思。”
他這人直白,尤其是對待工事,很多疑問一旦從心底裡産生了,便會不假思索地問出來。如果抛開問題本身不談,他自然不會把陸瞬和草芥人命的法外狂徒聯系到一起。
“那你是什麼意思?”
這件事精準擊中了陸瞬的雷區,他不依不饒,緊緊握着賀秋停的手腕,“你現在就跟我說,你是什麼意思。”
…
看着陸瞬崩潰的神情,賀秋停心裡越發感到難受,他的喘息重了重,開始反思自己的言行,好像總是會無意之間傷害到别人的情感。
陸瞬發起瘋來很吓人,嘴上也咄咄逼人,每一個字都帶着刺,“賀總覺得我頂着台風暴雨來工地是幹什麼來了?诶?賀秋停,你是不是懷疑那丢了的手機是我撿的?”
“要不你搜一下我身上看看?”陸瞬越說越來勁,扯着賀秋停的手就往自己兜裡插,“看看是不是在…”
話說到一半,戛然而止。
世界驟然安靜下來。
陸瞬像是被什麼東西抽幹了靈魂,一動不動地望着面前的人,眼睛忘記眨,連呼吸都跟着停了。
賀秋停愣怔了片刻,緩慢擡手摸上了自己的臉,感覺天塌了。
濕乎乎的一片。
那陣陌生的熱意再度湧上了眼眶,他就那麼水靈靈的,在陸瞬面前哭了出來。
攥緊在賀秋停手腕上的五指頃刻間松下力道,陸瞬不知所措地看了看左右,一時間連紙巾放在哪都記不起來了。
“賀秋停…”他笨拙地擡起手,湊近那張流淚的臉,卻懸停在半空,遲遲不敢觸碰。
賀秋停的臉還是一如既往的蒼白冷靜,甚至還帶着方才争執時的寒意,眼尾卻是紅得要命。
沒有啜泣,沒有顫抖,也沒有一絲一毫的示弱,隻有大顆大顆的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吧嗒吧嗒的順着臉頰滑落下來。
“别哭,别哭啊…”陸瞬的喉嚨難以發出聲音,明明錯不在他,卻感覺好像是犯了天大的錯誤,負罪感在這一刻達到了極緻。
拇指指腹接觸到淚水的時候,陸瞬感覺全身都像是被電擊了一下,五雷轟頂。
他手忙腳亂地給賀秋停擦眼淚,越見那淚越湧越多。
陸瞬心髒抽痛,自責地低頭去握對方的手,輕輕揉着腕骨,聲音都跟着變了調,“我,我剛剛是不是弄疼你了,賀秋停…你别哭啊…”
“我錯了,我傻逼,别跟我計較,你别哭。”
…
陸瞬好像在哄一個小寶寶。
賀秋停不知道怎麼形容自己此時的心情,他想一頭撞在車門上,撞暈過去,也許這樣就能堵住他那不受控制的淚腺。
他把手從陸瞬手掌心抽回去,面不改色地胡扯了一個理由,“我剛剛,忽然想起我奶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