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瞬走到他身後,雙手撐在他的椅背上,很自然過渡到肩膀,輕輕捏了捏,“你多學習我,松弛一點,商場嘛,有赢就有輸,今天的危機也可能是明天的機遇,别把自己繃得這麼緊。”
“但是有時候,一旦輸了,就再也沒有辦法赢回來了。”賀秋停蓦然想到了他的父親。
綁定了淚失禁系統後,他的情緒格外容易泛濫,想到父親就不由得想起小時候哪些難忘又溫馨的往事。
好死不死的,眼眶又不受控制地滾燙起來,他将五指緊握成拳,忍得辛苦,悄無聲息地落下一滴淚,又鹹又澀。
還好陸瞬此時站在自己的身後,并未注意到面前的人什麼異常。
陸瞬并不認同他的這句話,他一直認為生意場上沒有絕對的輸赢,所謂風水輪流轉,有人輸就會有人赢,無論轉多少圈,隻要不離開這個輪盤,就能永遠做這場角逐遊戲中的玩家。
享受赢的瞬間,和輪盤轉動時的瞬息萬變,這就夠了。
但他不想跟賀秋停說這麼多,思來想去,最後化作了一句實在話,“别想那麼多了,做你該做的,真要是有朝一日幹不下去了,我養你啊。”
陸瞬巴不得賀秋停幹不下去。
在他看來,賀秋停就不适合從商,而且他也知道,賀秋停本質上是不喜歡經商的。
小時候讨論未來的理想,陸瞬思來想去不知道自己有什麼理想,聽見一邊的賀秋停說喜歡天文,未來想做一個天文學家或者天文攝影師。
年僅十歲的賀秋停說:“我覺得宇宙比人浪漫,星星很遙遠,卻不孤單。”
陸瞬聽不懂,隻是一味的認同,覺得賀秋停清新脫俗有内涵。
直到賀繼雲的房地産公司破産,被逼得跳樓身亡,那之後,賀秋停就沒有了天文夢。
賀秋停聰明,情緒穩定又能吃苦,不管做什麼都能做得很好,一手将雲際做到今天這樣的規模,這是他的本事。
但陸瞬還是覺得他不适合。
因為賀秋停不自私,遇到事情太容易心軟,善良起來就像那個聖父一樣腦門冒光。
善良,是生意場上的大忌。
去年為了保住天街那片老字号的店鋪,賀秋停在項目上多花了兩億,還和一些股東産生了分歧。
情懷哪值兩億?陸瞬百思不得其解。
他見不得有人放着油水不撈,去做費力不讨好又得罪人的蠢事。
那幾家破店,又不好吃,也不懂得營銷,活該被時代淘汰,卻硬生生地被賀秋停給留了下來。不過後來被雲際打造成了特色網紅打卡景區後,生意似乎也不算太賴。
…
“賀總!”
林旭從門外進來,身上沾着雨水,急匆匆地來到賀秋停跟前,“我剛才找了兩個工人打聽消息,我跟他們說我也是打工的,調查不明白不好交差,他們現在還挺信任我,跟我說了一些事兒。”
他說着擡頭看了一眼陸瞬。
他也不知道陸瞬為什麼會來,即便陸瞬已經解釋了,說是因為剛剛和雲際簽約了合作就聽聞出事,所以特地來看看。
但林旭總覺得沒有這麼簡單,本能地有些防備這人。
“行啊,我回避,正好我想出去透透氣。”陸瞬本來就膈應他,當着賀秋停的面不好發作,隻得在經過他的時候沖地上的屍體罵了一句,指桑罵槐道:“惡心死了,我想吐。”
陸瞬摔着門出去了。
等陸瞬走遠了,林旭才開口,說道:“這個呂衛華挺慘的,說是老婆得癌症了,幾個月前剛走,他當時問很多人都借了錢,欠了一屁股債。”
賀秋停暫停了手機上的監控視頻,微微擡眼,“缺錢?”
“對,非常缺錢!”林旭說,“他家裡還有一個自閉症的女兒,今年剛滿十九歲。”
“他在這個工地和誰走的比較近?”賀秋停忽然問。
“呂衛華人緣挺好的,大家都說他人好,但是自從妻子去世就狀态不好,除了工作也不和大家講話。”林旭說着,忽然想到什麼,“對了,有人說他最近和袁峰走的很近。”
“袁峰?”
“嗯,就是那個大高個,很壯實那個,帶頭質問咱們的那個。”
賀秋停的眸光凝了凝,低頭指着平闆上監控錄像中的一個身影,“是他嗎?”
林旭湊近看了看,“好像是他。”
錄像裡,呂衛華和另一個張姓工人從高空落地後,不過五秒便有一個大高個跑過去,沒有第一時間叫人,而是蹲下來在死者身上摸索着什麼東西。
畫面不算清晰,動作也不明顯,但是賀秋停下意識地覺得,他就是那個藏起手機的人。
“給我查一下這個袁峰的職工信息。”賀秋停說到一半,話音還未落,就見司機大哥從外面快步走進來,揚聲道:
“賀總,有記者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