盡管賀問洲措辭謹慎,依舊是那副冷淡平和的神情,舒懷瑾還是忍不住懷疑他這句話夾帶了某種私貨。
同齡人不合适,那什麼合适?比她大十一歲的?
少女狡黠的眼瞳轉動,腦子裡有了新主意。
她故意裝出一副不認同的樣子,反問:“同齡男生哪裡不好了,還是賀先生有别的高見?”
舒宴清揉着眉心,在說教和忍耐之間,選擇了放棄。
賀問洲疏懶地靠在椅背邊緣,掌背凸起的脈絡在陰暗交疊的光影中性感得要命。他似是沒料到她會深究話中隐意,擡眸睨過來,随着微微俯身的動作,一隅冷光自他輪廓分明的面龐劃過,猶如清雪消融。
“我隻是說年紀不合适,并沒有全盤否定。”
他說話做事滴水不漏,俨然不像程煜好套話,她随便丢個糖衣炮彈下去,程煜能把身份證和銀行卡密碼全招出來,也因此沒少被她們幾個發小嘲他沒城府。
舒懷瑾扒拉着挎包上的鑰匙扣,“主要是吧,我不怎麼喜歡小奶狗類型的弟弟,不過不知道為什麼,我吸引來的全是這個類型。拜托,我很有當媽的潛質嗎?”
這句非常清醒,明顯不是戀愛腦。不過舒宴清卻滿意不起來,總覺得她後面還有半句重磅炸彈沒說。
知妹莫若哥,舒懷瑾果不其然地向兩位兄長傾訴了青春萌動的困惑。
“同齡已經我能夠接受的底線了。”舒懷瑾歎口氣,飽滿的情緒轉變之快,奧斯卡影後也做不到像她這樣毫無負擔地切換自如,“其實我就喜歡年紀大的,感覺既成熟,又有一種說不出的魅力,讓人欲罷不能。”
舒宴清以為這是妹妹的坦白局,一時湧出些許欣慰,站在成年人的角度幫她分析。
“你不是喜歡年紀大的,隻是對他們身上的附加條件産生了崇拜感,閱曆、地位,乃至成就,是社會面形象最好的濾鏡。”
舒懷瑾用腳指頭都能猜出舒宴清要說什麼,“最好的祛魅就是擁有。”
見她沒有叛逆反駁,舒宴清頭一次有種如釋重負的感覺,“對。”
他正要繼續引導,舒懷瑾眉眼彎彎,“懂了,我以後一定謹遵哥哥教誨。”
舒宴清:“你懂什麼了?我們來對齊一下,我說的是……”
“哎哎哎。”舒懷瑾及時打斷,“我已經上大學了,淺顯易懂的道理,你沒必要掰開揉碎了灌輸到我腦子裡,咱們從現在開始,用成年人的那套點到即止。”
至于是哪種擁有,她當然不會告訴舒宴清。文字遊戲,将來他總會懂的。
沉默的間隙裡,舒宴清本能地自省幾秒,到底是忍住了唠叨。
入夜後的二環城内依舊熱鬧,車停泊在酒店樓下,三人乘坐分區的高速電梯上了頂樓,舒緩的小提琴聲将整個餐廳的格調烘托得十分優雅,舒懷瑾跟在舒宴清身後,餘光止不住地往賀問洲的方向瞟。
他比舒宴清稍高,體型碩長挺拔,兩人一對比,健身的優勢就體現出來了。
賀問洲寬肩窄腰,沒有一絲褶皺的西褲包裹着一雙逆天長腿,絕對是背影殺手屆的西裝暴徒。
而她哥吧,單看挺帥的,同賀問洲一比,就顯得有些不夠看。
舒懷瑾正放肆地欣賞着賀問洲的身影,他似有所察般,漫不經心地投來一道警告的視線。從小熟讀孫子兵法的小姑娘采用了迂回戰術,朝他露出燦爛的笑容。
杏眸晶亮,櫻粉色的唇釉在燈光下閃着細碎的光,對着這樣一張人畜無害的笑臉,賀問問洲反倒顯得小氣。
她腳底下踩着帆布鞋,這麼冷的天氣也不肯好好穿襪子,露出小半截白皙的腳踝,随着步伐的邁動,白到晃眼。
他無聲地溢出一絲自嘲的輕嗤。旋即無奈地松了松袖扣,分明一句話都沒說,卻無端給人一種寵溺的錯覺。
舒懷瑾自然捕捉到了這點細微的變化,耳尖隐熱。
啊啊啊啊救命。
她感覺自己的xp多少有點毛病,否則怎麼會被不經意間撩到。
侍應生微微鞠躬,微笑着:“舒先生,您預定的窗邊觀景位在這邊,請跟我來。”
因為舒懷瑾喜歡這家餐廳,舒宴清作為頭号ATM機,成了熟客,經理收到通知後迎上來,同他寒暄着,介紹今晚剛空運過來的新鮮食材,俨然沒注意到她和賀問洲的互動。
低眸瞧了眼自己的裝扮,暗暗思忖等夏天到了,她必須買一整個衣櫃的漂亮裙子。
她的帆布鞋和賀問洲的牛津皮鞋不匹配。
衣服也是。
靠窗的觀景位視野極佳,能夠俯瞰四通八達的城市中軸線,遠處閃爍的霓虹同一顆顆彩色的星子似的,随後一拍都很出片。
入座後,舒宴清将菜單遞給賀問洲,“他們家的香煎鵝肝配焦糖蘋果和焗蝸牛味道不錯,但口味偏甜,不知道合不合你口味。”
“我沒什麼忌口,點什麼都可以。”
賀問洲随意翻看幾頁,深邃而暗的眸子輕擡,“小姑娘喜歡哪些?”
舒懷瑾不滿道,“還不如叫我舒小姐。”
賀問洲從善如流地改口,“舒小姐。”
她揚了揚眉,一副對這個稱呼勉強滿意的驕矜模樣。舒懷瑾在與人交往方面有着出衆的天賦,能夠精準地把握好度,誰都知道她是大小姐脾氣,卻從不會覺得難伺候,反倒分外豔羨這股勁。
賀問洲的包容度其實并不高,能夠配合她到這地步,舒宴清不免生出幾分疑惑。旋即否定了這份猜疑,大概是他想多了。
舒宴清說:“剛才說的兩個菜她都挺喜歡的。”
“哦?”賀問洲溢出半個音節,懶散地望向好友,“難怪你要跟我提這兩道菜,原來是醉翁之意不在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