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允年坐回自己的位子,在玄真長老的左邊,和玉衡一左一右,像兩個護法。
隻不過這兩個護法看上去要先互相打起來。
玄真笑眯眯地問宗允年:“一山的靈果你都摘完啦?”
宗允年很委屈地伸出手:“摘得弟子可累了。”
說這句話的時候,不出意料地看着玉衡在玄真背後翻了個白眼。
宗允年扁扁嘴:“師兄過來看我,也不幫我一下。”
玉衡瞪大了眼。
玄真笑說:“本來還想給你好好介紹一下你師兄,沒想到你們真是有緣,提早遇見了。”
不僅遇見了,還吵了,還打了。
真是和諧的師兄妹關系呀。
從前宗允年在天衡宗時單打獨鬥,沒有師兄妹在側。現在重生來了舟水渡,卻有了個讨人嫌的師兄。
玉衡應和道:“已經和師妹親切交流過了。”
他明明在笑,宗允年從“親切交流”幾個字中聽出了深藏不露的咬牙切齒。
舟水渡春日芳菲宴,其實也是弟子的一種試煉。取一枝春桃置于酒杯中,順流而下,鼓聲停之時,酒杯位于誰之前,就輪到誰上去選擇春日試煉的玉牌。
玄真足踏水面落花,輕巧沿溪水而上。溪頭有一獸皮大鼓,周邊塗滿了紅漆,玄真執起鼓槌,敲響了芳菲宴的鼓聲。
春日試煉的事件皆為舟水渡地界百姓的求助,當今多事之秋,玉牌繁多,琳琅滿目,沉甸甸地挂滿了一樹。試煉的難度從下到上由低到高,位于最下一層的皆是一些丢牛丢雞的小事,方便修為較低的弟子也能有參與感。
玄真去擊鼓了,留宗允年和玉衡兩個人面面相觑。宗允年大方地對上玉衡的目光,玉衡冷冷瞪了她一眼,移開了目光。
還真是小氣。
宗允年也移開眼,在餘光裡尋找樓映雪的身影,樓映雪正盯着擺在案幾上的茶杯,不知道在想什麼。
但即使如此,他還是精準地捕捉到了宗允年的目光,回了個詢問的眼神。
被發現了,宗允年于是大大方方直視樓映雪,用口型問他:“你—打—算—去—哪—個。”
樓映雪沖宗允年點點頭,意思是聽你的。
宗允年心滿意足,挪着墊子靠近玉衡。
玉衡将墊子向另一側移了移,明目張膽地嫌棄宗允年。
宗允年怒了,又向玉衡那側挪了不少距離。
玉衡表情不變,繼續挪。
宗允年繼續追。
玉衡繼續挪,挪得太多,将坐在玉衡另一側的章遇擠倒了。
章遇怒視兩人,看見是玉衡師兄,敢怒不敢言:“玉師兄,這三尺長的位子都不夠您坐的嗎?
“就是,師兄。”宗允年摟過玉衡的脖子,将他往自己這邊拉,“親師兄妹哪能有嫌隙呢?”
玉衡試圖推宗允年。
宗允年勒得死緊。
玉衡面上挂着虛僞的笑,背地裡牙都咬碎了。
這師妹怎麼這麼不識相!
宗允年裝作看不見玉衡皮笑肉不笑的表情,笑眯眯道:“師兄,你準備選哪個啊?”
說起這個,玉衡的臉色多了幾分傲然:“第二層。”
芳菲宴第一層的玉牌就是擺設,都是雄踞一方的大妖,從來沒有弟子敢摘下過。
第二層已經是弟子裡面的佼佼者了,即使是安炎許淑他們這些親傳,一般也隻敢選擇第三層的玉牌。
宗允年“哦”了一聲:“那我就選比你高一層的。”
玉衡眼裡鄙夷之色溢出。
玉衡才不信宗允年敢摘第一層的玉牌。
這個師妹不僅不識相,暴力狂,還喜歡裝模作樣。
玉衡在心裡把宗允年的缺點列了一籮筐,開始感慨自己真是命途坎坷,怎麼攤上一個這樣的師妹。
但宗允年想得很簡單,既然玉衡都能選第二層,她選第一層,不是輕輕松松的嗎?
激昂的鼓聲忽然停下,酒杯停在了安炎前面,鵝黃色裙擺的少女今日看上去心情不錯,踏着輕快的步伐摘下了第二層的玉牌。
人群中的竊竊聲大了一些,沒想到安炎這次竟然摘了第二層的玉牌,宗主竟然也願意讓她冒這個險。
鼓聲再次響起又停下,停在了玉衡面前。玉衡沒有騙宗允年,他摘的也是第二層的玉牌。
這次衆弟子的反應便尋常許多,玉衡師兄算得上舟水渡弟子中的首席,摘的第二層玉牌也正常。
玄真又敲起鼓來,這次,鼓聲停下之時,宗允年面前的流水上浮了一盞酒杯,酒杯裡酒液清冽,一支盛放的春桃置于其中,空氣中都浮動着桃花與酒液甜絲絲的香氣。
這是宗允年第一次參加春日試煉,拿起春桃,擡眼對上玄真鼓勵的目光。
玉衡則懶洋洋地一隻手托下巴,另一隻手随意地捏着自己的玉牌,一副看好戲的模樣。
他等着宗允年的大話被拆穿,他才不信這個師妹真敢選挂在樹頂端的玉牌。
挂滿玉牌的花樹之上懸着巨大的夜明珠,照得玉牌在夜色香風裡瑩瑩發光。晚風一吹,玉石相擊叩出清越之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