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小萍聽後隻覺得震驚,一條河竟然可以這麼長?
見小萍驚訝的模樣,明惜月直笑她沒見識:“沒想到吧?咱們往年在曆城、汴京,甚至這一路向西途徑的都是這同一條河流……”
說到興起,明惜月還忍不住拽起了長篇大論:
“這河水啊就這麼一路向東、奔向大海,無論等多少年後、時移物移、朝代更替,這條河也始終一直這麼……”
結果沒等她說話,老實巴交的常和突然打斷她說道:
“少爺其實這條河還是有變化的……現在是旱季、等到了雨季水會變高,而且河道總在變,十年後和十年前這河水的走向就不太一樣了,而且俗話說得好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
小萍見自家小姐說話難得碰了楞釘子,沒忍住笑出了聲,而明惜月也早已将白眼翻了好幾遍。
幾年後,見到長江後時明惜月曾感慨過“哀吾生之須臾羨長江之無窮”,那時小萍才明白,原來當年面對黃河時自家小姐竟也有着類似的慨歎。
隻是小萍不明白,自家小姐小小年紀,為何總愛感慨這般“逝者如斯”呢?
到了蘭州的明宅,門口侍從在接到名帖時并未直接放行,隻推說家主不在難以核實身份,遂請他們三人先行回去。
明惜月不禁感慨自家兄長未免也太謹慎了,哪兒有遠客登門連口茶都不給喝的道理……
但是念及總不能到了蘭州家門口還“過門不入”,于是她強行讓小萍亮明身份,堅持先進門拜訪明家少夫人說明情況。于是不久之後,崔家姐姐忙命人請了她和常和進了門,還親自到正廳迎接。
經年未見,明惜月見嫂嫂未有過多變化,隻是身量漸顯、孕相十足。
而崔氏夫人見到“惜月妹妹”時卻大驚失色,幾個月舟車勞頓穿着半新不舊男裝的明惜月,哪裡還有當初那個深居簡出的閨秀模樣?
明少夫人親自安排好明惜月和小萍的房間,又命人給常和收拾了落腳地,明惜月嘴甜得直誇嫂嫂賢惠。
洗去一身風霜,晚上明惜月主動去了書房,親自去向自家兄長請罪。
剛一進門,明惜月就向兄長行了大禮,檢讨自己自作主張、不請自來,認錯态度非常積極。
随後又企圖以情動人:“奈何小妹實在是思念兄長嫂嫂,也想第一時間見到未來子侄,所以才不遠萬裡、餐風露宿、一路跋山涉水好不容易這才再見到兄長……”
小萍站在一旁忍笑,感慨自家小姐演技真好,恨不得淚灑當場了都。
而明長弦則一直臉色鐵青,也不顧一向嬌慣的妹妹風塵仆仆,隻一味沉默地讓她就這麼跪着。
此時的明惜月自覺理虧,便也一直長跪在兄長面前請罪。
其實她心知明長弦是個冷面心熱的老好人,絕不會過分責難她。
隻是一年半載過去,她仰頭望着眼前在西北久經風霜的兄長,一時竟真生出幾分感懷來,正是:
“人生不相見,動如參與商。今夕複何夕,共此燈燭光。”
于是,明惜月沒抑制住情緒,又深情款款、滿含熱淚地喚了好幾聲兄長,才讓明長弦最終開了口:
“真拿你沒辦法……這幾天在家中好好呆着,不許亂跑。”
見小明大人似十分頭疼般不住按着太陽穴揉捏,明少夫人連忙笑着叫惜月起身說話,姑嫂二人相視一笑,知曉今日關便算是過了。
小萍其實也并不真的擔心自家小姐被少爺責罰,從小到大明惜月闖過的禍事何止百件?
雖然自家小姐時常抱怨兄長嚴苛,但是哪次大少爺不是高高拿起輕輕放下?
小萍不禁感慨:小姐啊,不知是幾世修來的,有這樣疼愛她的父母兄長……
晚上,明惜月和嫂嫂說着體己話,明長弦主動找到小萍,詢問自家妹子這一路可受過什麼委屈沒有。
于是小萍十分客觀地回複道:
“少爺不必擔憂,小姐這一路遊山玩水很是開心,在護衛常和的保護下并未遇到什麼危險。”
“隻是小姐獨居曆城,時間長了難免思念大少爺和老爺夫人,還經常收到少爺書信後将自己關在房間裡不出來……”
“這次,也是小姐收到少爺書信後難過得很,才會在得知少夫人懷孕後,任誰也勸不住地一定非趕來金城……”
明長弦聽罷,隻無奈地笑了,直說自己這個妹妹當真是個讨債鬼。
可小萍沒聽到的是,明長弦出門之時低聲念叨說:
“隻怕小妹之所以收到書信難過,也并不全是因為我這個兄長的緣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