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隴頭泉
明惜月一路上郁悶不已，馬上進敦煌，她卻連一絲遊玩的興緻也無。
此時的她十分後悔，想着小萍一個弱女子這一年來跟着她東奔西走，直把身體都熬壞了。
小萍也不過才二十出頭……還是個小女孩兒呢
她擔心因為自己的任性，害小萍日後落下什麼病根，一時不知該如何是好……
此時的常和雖然也有些擔心，但見韓少爺似乎更加愁眉不展，便隔着馬車和她聊天分心：
“少爺，是否小萍從小便跟着少爺了？”
明惜月回他說是的，還和他講起了與小萍的往事：
“小萍剛進明宅的時候，那時……那時我正在揚州明宅探親。”明惜月邊說還不忘圓慌，又道：“剛認識時小萍怯生生的不怎麼說話，我也是後來才知道，她母親是生産時去世的，不久後便被父親賣了。”
“當年着實費了我許多的口舌，才讓小萍變得開朗起來……如今倒好，這丫頭膽子大到都敢罵我這個少爺了……”
明惜月随即無奈地笑了，又想起自己耐心教她讀書認字的事，埋怨道：“小萍當真不是個好學生，一點都不用功讀書……”
見明惜月說起話來滔滔不絕，常和以為這便是他與小萍全部的故事了。
直到幾年後，小萍告訴常和說名字是明惜月給她取的，還說已故的阿娘給了她第一個名字，而明惜月是第二個給她取名字的人。
所以小萍便覺着，明惜月就像她阿娘一樣、是這個世上對她最重要的人了。
而此時的明惜月也逐漸将目光轉移到了常和身上。
她回憶起這一路上的點點滴滴，發現眼前這個沉默寡言的關中漢子待小萍着實不錯，還很聽話。
而自家雙十年華的侍女在明惜月看來也是頗有幾分姿色，于是她便認定常和定是對小萍有了些心思。
隻是她一時不确定，小萍這丫頭是否也對常和有意？
而明惜月也在糾結：她要做主成全這二人嗎？
到了懸泉置，常和勸明惜月下車歇息片刻，還說天太熱駕車的青璁也是需要休息的。
所謂“步行送信為郵、車馬送信為置”，這懸泉置便是敦煌周邊最大的驿站，也是附近廣闊荒漠中唯一的水源。
驿館塢院地處三危山腳下，驿站内也有馬廄、客房和正堂，常和說此地也總接待往來的官員和諸國使團。
明惜月之前從未聽聞沙州附近有般地方，看着眼前憑空出現的泉水，一臉不可置信地陷入了沉思：
這沙漠中，到底是怎麼被人發現這麼隐蔽的水源的？
難道就像……月牙泉一樣嗎？
前世自小就被教育要節約水資源，明惜月此刻捧着觸之冰涼的清泉、十分之珍惜，笑着和常和說：
“這麼珍貴的泉水，哪怕多浪費一滴也是罪過啊、罪過……”
隻是她未注意到，聽到這話的不隻常和一人。
“哦，那麼賢弟覺得，這懸泉置的泉水與曆城的名泉比之如何啊？”
聽到熟悉的聲音，明惜月吓得循聲回頭望去，似是見到鬼一般。
直到轉身看見地上青衣男子的影子，方确認此時盈盈笑着的靖王并不是海市蜃樓。
明惜月不禁想到：小萍說過的話果然不錯，這家夥哪怕到了西北也還是這麼得陰魂不散……
待進入驿館中的茶室，明惜月似乎還沉浸在驚吓中，一言不發。
常和又一次覺着，眼前兩人間的氣氛變得十分微妙。
正當明惜月走神兒想着懸泉置的泉水确實比先前涼州好時，靖王爺率先破了冰：“還真是巧啊，能和賢弟在沙州相會。”
見陳嶽喝着茶，明惜月一時有些後怕，不知道自己上次放他鴿子的事對方有沒有生氣。
而至于這巧不巧的，她也不敢問……
“我近日休沐，便想着來這沙州别苑小住幾日、散散心。這軍營嘛，待久了總歸無聊。”
聽聞此言明惜月心中冷笑，想着：可不嘛軍營又沒有漂亮姑娘，靖王殿下您肯定覺着無聊……
“不愧是王爺，想來近年西北各處城鎮可是都有了王爺的别苑……”
明惜月自以為說話客氣得體，隻是王爺回想到她那日的陰陽怪氣，仍似笑非笑地回複：“也不盡然，不過嘛……這沙州别苑倒還算拿得出手。”
“若是衍之兄不棄、肯來做客，本王一定親自、掃榻相迎。”
聽到靖王爺把“親自”兩個字咬得格外重，明惜月一時有些怕：想來，他是真的生氣自己放他鴿子了。
實在無措，所以她并未急着回話，隻一味吃茶。
“對了，還未問賢弟緣何來這敦煌啊？若是不急着走，小王可帶衍之兄四處轉轉，好好領略一番這西域盛景。”
明惜月怕再和王爺閑聊下去會耽誤太久，便急着說：“回禀王爺，衍之此番前去敦煌是有要事在身。實是家中侍女重病、現滞留瓜州，所以衍之實在沒有辦法陪同王爺，我還得……”
“這麼說，衍之是想找大夫？我正奇怪今日小萍竟不在你身邊呢……”
說罷王爺執扇笑笑，又說：“這不巧了嘛，這整個敦煌城中最好的大夫，此刻現就在本王的府中。”
此話說完，靖王爺端起茶碗飲起了茶，似乎是想等等看眼前人反應。
此刻的明惜月看着眼前不苟言笑的男子，見他一邊搖着扇子、一邊用雙眼直盯着自己也不說話，不無埋怨地想着：有什麼好看的，這麼多天風吹日曬、難看死了……
随後又想到，他靖王爺随行的隻怕是太醫署的禦醫，定是極好的。
而小萍的病又耽擱不得，隻是眼下她并無意和陳嶽再發生什麼……
随即她緊張地下意識咬住了嘴唇，靖王爺注意到之後又主動邀約：“若是衍之不棄，稍後我便命府中禦醫去為小萍醫治，隻要賢弟你……”
“我答應。”明惜月幹脆利落地回複了王爺，并未讓他多等。
想來，不管他此刻讓自己做什麼，明惜月最終都會答應的。
聞言，靖王殿下笑意更甚，說道：“賢弟未免答得太快了，我連話都還沒有說完呢。”
明惜月隻深吸一口氣，擡頭說道：“無論王爺提什麼要求，我都會答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