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昭的心裡卻還是憋着一股氣,她明明是好心好意地關心他的傷勢,卻被他當成了惺惺作态谄媚讨好,簡直是不可理喻!
玉昭的拳頭都攥緊了,始終沒有丢掉手裡的布條,反而将其塞進了自己的懷裡。
林子衿見狀,心疼不已地說了句:“反正裴淵也不包紮傷口,你就不能把那根布還給我麼?好歹讓我這身衣服有個全屍。”
玉昭也是個有脾氣的人:“他說不包紮就不包紮了?他說我谄媚讨好他我就一定是谄媚讨好他麼?我一定要撬開他的心靈掰開他的眼睛讓他知道知道什麼是以德報怨!我要讓他在我的高尚人格面前羞愧難當!”
林子衿:“……”雖然你的志向高遠,但這關我什麼事兒?憑什麼要用我的衣服料子撬開他的心靈掰開他的眼睛?我沒惹任何人!
裴淵縱馬來到了街口,發現那兩個拖油瓶都沒跟上,不得不籲停了坐騎,暫在街口等待。
過不多時,玉昭就和林子衿一同氣喘籲籲地跑了過來。
裴淵微微側頭,面無表情地掃了兩人一眼。玉昭冷冷地哼了一聲,故意把臉扭到了另外一側去,精緻俏麗的側臉上寫滿了“憤怒中,勿擾”這句話。
裴淵渾不在意,直接揚鞭策馬,繼續朝着西南方奔騎。
玉昭恨恨地咬了咬後槽牙,拔腿奔跑的同時,不甘心地問了林子衿一句:“有沒有什麼請神術是可以讓咱們倆不用再這麼窩窩囊囊地跟着他跑的?”不然總覺得自己低了裴淵一等。
林子衿無奈道:“至今為止還沒有人可以創造出來能夠代替馬匹的請神術。”
玉昭不解:“你們祖師爺那麼牛逼,當初就沒想過請來一隻鳥神或者風神載着她飛麼?”
林子衿輕歎口氣:“人無完人,據青雲宗史書記載,祖師爺恐高,也正是如此,她隻留下了如何從高到低的請神術,比如剛才那片葉子。”
玉昭:“……”理解了,那确實是無法搭乘空中交通。
又斜挎了幾條街道之後,裴淵的面前出現了一條寬闊的長河。
這條河乃是不夜城的中心分界線,将一整座四方城分均隔成了東西兩半,每隔一段距離,河上就會架起一座橋,用以連通東西兩城。
裴淵停馬等待了一會兒,直至玉昭和林子衿跟上來之後才繼續驅馬行進,然而就在三人即将登上橋頭之際,身後的忽然傳來了金石交擊的聲音,同時還伴随着急劇的馬蹄聲。
三人聞聲回頭,看到了一匹正沿着河岸奔馳的白馬,騎馬的是一位身穿黑色勁裝的清麗少女。
是紅纓!
紅纓還活着!
玉昭心頭大喜,但很快就喜不出來了,紅纓正在被一隻怪物追殺,從它口中發射出的銀絲如同利箭一般緊追着紅纓不放。
紅纓不僅要駕馬奔逃,還要不斷地揮劍抵擋銀絲的攻擊,看起來相當狼狽,體力也漸漸不支,再難以招架,眨眼間身體上就被從後方襲來的銀絲割出了數條血口子。
她面前的河岸上原本沒有怪物,然而就在瞬息之間,竟憑空降落了一隻怪物,長開血盆大口,迎面朝着她吐出了一股殺氣騰騰的銀絲。
紅纓大驚失色,果斷選擇了棄馬,直接跳進了旁側的河道中。
玉昭亦是驚恐萬分,大喊了一聲“紅纓”。
裴淵早已搭箭在弦,本想射殺後方的那隻怪物,卻沒想到會憑空多出一隻,多出的這隻距離他們三人所在的橋頭更近,幾乎近在咫尺,他果斷移轉了箭頭,對準了近前的那隻怪物。
冬日枯水期,河道中幾乎無水,殘留的那點水也早就被這寒冬的天氣凍成了冰。
借着皎潔月色,玉昭看到紅纓趴在河道底下不能動了,心急之下直接從橋頭跳了下去,風馳電掣地朝着紅纓奔跑。
然而就在她即将接近紅纓之際,一股犀利的銀色絲線如同靈巧的閃電一般從河岸上襲擊了下來,直沖紅纓的心髒。
玉昭飛身朝着紅纓撲了過去,擋在了她的身上。
紅纓全然沒想到她素來瞧不上的草包公主竟然會對她舍命相救,一瞬間瞳孔中綻放出的震驚竟大過了驚恐。
電光石火之際,一支燃燒着的箭矢破風而至,在銀絲股穿透玉昭後心的前一刻射斷了懸在怪物頭頂的銀絲線。
兩隻怪物接連化作了灰燼,夜色中的河岸再度恢複了寂靜。
紅纓能清楚地感受到,玉昭纖細的身體一直在劇烈顫抖,内心猛然生出了一股強烈的愧疚和感激之情,眼眶酸澀的同時,她的喉嚨還微微有些疼痛,像是堵了一團棉花:“公、”
玉昭卻忽然截斷了她的話,嗓音顫抖,低暗,卻不容置疑:“不許喊我公主,橋頭是裴淵和其幕僚。”
紅纓猛然閉上了嘴,不可思議地看向了橋頭。
皎皎月光之下,一位身穿紅衣金甲的俊美少年手握長弓,穩坐于駿馬之上,面色冷峻器宇軒昂,一看便知其絕非池中之物。
玉昭竭力克制着不停顫抖的四肢百骸,背對着裴淵所在的方向,一點點地站了起來,低頭看着紅纓,一字一頓地說道:“我雖救了你,但我不需要你感激我,從今往後,你這條命是我的,我要你全心全意地為我所用。”
紅纓往着玉昭那雙妩媚卻又不失堅毅的眼睛,忽然就明白了女帝為何要派遣公主前來北嶺關對抗悍将裴淵,放眼整個大巾國,她再也見不到第二雙如此堅毅無畏的雙眼了。
紅纓就此折服于玉昭,用力一點頭,鄭而重之地起誓:“從今天開始,屬下這條性命就是公主的,願為公主肝腦塗地,至死不渝!”
玉昭朝着紅纓伸出了手:“還能起來麼?”
剛摔下來的時候四肢百骸都是疼的,一時間起不了身,但現在已經緩解了許多。紅纓點了點頭,握住了公主的手,從地上站了起來。
玉昭帶着紅纓一同走到了橋下,仰頭看向了橋上的裴淵,真心實意地說了聲:“多謝将軍出手相救。”
裴淵面無表情地盯着玉昭,眼神漆黑陰郁,緩緩舉起了手中的長弓,将鋒利的箭尖對準了玉昭的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