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方才為何要跟着他一同進屋,他都做出這麼一副堅強無事的樣子了,真要有什麼不便,又哪是無法自己喚人的。
司錦當即站起身來就想走。
蕭嵘正這時從屏風後走了出來,看見她直愣愣地站着,便問:“怎麼了?”
司錦有些許尴尬,但還是很快道:“我先回屋了。”
“為什麼,你才剛來,再待會吧。”他聲音放輕地又補了一句,“我昨夜睡過覺了。”
司錦古怪地回看他一眼:“你既已換好藥,我便沒必要再在你這多留,況且,你方才那番話也是故意那樣說的吧,你根本就不需要我幫忙。”
蕭嵘沒有反駁司錦的控訴,亦或是壓根就沒打算對此事做解釋。
“我們不能坐下來說說話嗎?”
司錦抿着唇沒答話。
她與他能有何好說的。
蕭嵘呼吸一頓:“你主動來看我,關心我的傷勢,我以為經過此事你已經原諒我了。”
司錦瞪大眼,他莫不是誤會了什麼。
她無法鐵石心腸對蕭嵘重傷視而不見,但不代表她能接受他對她長達一年時間的欺騙,更莫說他之後對她的威脅和掌控。
但還來不及反駁蕭嵘,司錦又先一步想到:“你做出這種危險之事,就是為了讓我原諒你?”
若真是這樣,那他當真病得不輕。
蕭嵘倒是否認了:“不,那時我沒想那麼多。”
可很快又道:“但如果你可以因為這個原諒我就再好不過了。”
司錦情緒起伏地瞪他一眼。
蕭嵘明顯看出,這話她又不愛聽了。
他斂下眉目不再接着說這事了。
屋内安靜片刻後,蕭嵘突然冷不丁地道:“我前幾日向文選司過問了兄長調職一事。”
司錦心跳一瞬驟停,聲色緊繃:“你又想幹什麼?”
蕭嵘擡起目光停留在司錦臉上,好半晌才道:“隻是想問問兄長調職一事進展如何了,不過暫且還未有新的消息。”
恢複後的心跳聲怦怦亂響,撞得司錦胸腔發麻。
她極力壓抑着面上的神情,不敢輕舉妄動,不知蕭嵘為何突然又提此事。
但聽上去,他好像并不知曉司銘調職一事已經落定。
蕭嵘緊接着就道:“倘若我承諾不再插手兄長調職一事,你是否能原諒我?”
司錦從緊張的情緒中抽離,怔然看着他。
原來他把話繞到這事上來。
可司錦不相信他,更不打算原諒他。
她不做回答,蕭嵘又開了口:“我未曾傾慕過别人,一直都隻心悅你一人,我不知該如何做才好,被你戳穿了謊言便慌了神,害怕你離開我,所以用了極端的方式。”
司錦一怔,看着蕭嵘似是誠懇的樣子,以及他這番與以往隻知翻來覆去那幾句完全不同的話語,令她又不由覺得或許也可以相信他。
“所以你願意與我和離了。”
“不願意。”
司錦:“……”
真是裝都裝不過一瞬。
仍是與之前一樣,即使他這回态度已然不再強硬,但話說得再好聽,談及和離他還是會原形畢露。
司錦防備地向後退了半步,斂目時沒注意蕭嵘因她後退而變得沉暗的眸光。
蕭嵘沒有邁步逼近,仍站在原處,語氣中好似帶着幾分卑微的乞求:“能不能再給我一個機會?”
“什麼機會?”
“留住你的機會。”蕭嵘頓了一下,聲色更沉,“這半月以來,你不願同我說話,對我也沒有好臉色,我心裡很難受,如今似乎難以挽回,但我仍想争取一下。”
蕭嵘的态度簡直天翻地覆的轉變。
就像是為了留住她,甯願放下身段,也放下偏執。
這還是蕭嵘嗎?
司錦忍不住問:“你究竟喜歡我什麼啊?”
他的執着實在令她費解。
蕭嵘回答極快:“所有,我喜歡你的全部。”
“從以前,到現在,一直都想和你在一起,從來沒有改變過。”
司錦:“……”
她似乎不該詢問這個問題。
蕭嵘沒有在意她的沉默,隻繼續開口道:“下個月我奉命南下,要離京半月,在此之前這段時日我們好好相處,别再冷待我,再給我一些時間,待我此行歸來,無論你給我怎樣的答案,我都接受,可以嗎?”
司錦心下一驚,怔然擡眸:“包括和離嗎?”
蕭嵘斂下眉目與她目光錯開,隻令她看見他眼簾垂下後微顫的眼睫,似是不安。
他不答反問:“還未到那時,就要先給我答案了嗎?”
司錦視線不自覺定在蕭嵘濃長的眼睫上,他這副模樣看上去有些可憐,不像是在說假話。
如此說來,若蕭嵘所言非虛,她隻要再與他相處過這一段時日,她便不需要逃離京城也能順利與他和離了。
蕭嵘擡了眼,眼睫不再恍人視線,但那雙沉黑的眼眸裡又蘊着他正訴說的情意,深不見底的似的,讓人一眼望去,就像是要被吸進去了一般。
“我可以相信你嗎?”司錦喃喃地問。
蕭嵘直視着司錦的眼睛,好像是在向她表示自己的誠懇。
但隻有他自己知曉,他隻是目的直白地想看着她而已。
他薄唇微動,緩慢地道出:“你願意相信我嗎?”
司錦心下猶豫,不知自己是否應該相信他。
她一面想着,這可是蕭嵘,從小到大他騙了她多少次,從兒時幼稚的小把戲,到如今她的婚姻大事,她怎可再相信他。
但她又不免想,以她的能力除此之外哪還有别的法子結束這樁婚事,蕭嵘騙她是錯,但他卻是真的不顧危險沖進火海想要救她。
或許是這段時日以來的僵持,令他意識到了他的糾纏是不會有結果的,她沒有那麼大的報複心,隻要能夠順利結束這樁婚事就好。
司錦沉默好長一段時間後,終是低聲回答了他:“就……和睦相處吧,隻要你不再做奇怪的事。”
蕭嵘眸光一亮,唇角揚起一抹很明顯的弧度,笑得明朗,讓人眼前像是恍過了一道光亮。
司錦面色僵硬地從他笑臉上移開視線,幹巴巴地留下一句:“你上過藥了,話也陪你說了,那我先走了。”
方才應當再加一句,也不許随随便便對她這樣笑。
他剛才,一定是故意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