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式開始，宋泠沒再掏畫筆，誰說話看誰，盡管聽得雲裡霧裡。

鄧教授發現她這麼認真，等一輪結束，笑着開口。

“我們平時讨論太多回，不如聽聽局外人的建議。”

然後，宋泠就發現所有人都在看她。

局外人……她啊？

鄧教授安撫道，“今天不算正式會議，想到什麼說什麼就是。”

宋泠有顆隐性大心髒，甚至隐隐有些興奮。

她腼腆道，“大家說得我其實也不懂，隻是有件事情想問。”

“什麼？”

“就研究中心不是研發改良武器的嗎？就算需要更優質的材料支持，也不至于全讨論其他技術。”

例如剛剛會上衆人提到過的，鋼鐵、高爐、設備、冶煉的技術精進。

看起來比鋼廠總工程師還操心。

“你想得也不錯，一切都是為了更好的材料，基礎提升，說不準哪天研發出的新材料，不僅僅應用到武器上。”

說完，鄧教授歎口氣。

如今算是脫離全民皆兵的範疇，技術封鎖導緻武器落後，是他們不想研究嗎？

上頭不批項目，沒錢，沒材料，沒支持，倒不如做點實在的事情。

“抛開這個，你覺得現在什麼最要緊？”

“錢吧。”

衆人一愣，鄧教授倒是笑了，“印鈔機改良這個真碰不得。”

氣氛為之一松。

宋泠自在些，想到昨天和外公建議，“不然改進現有設備，降低報廢率。”

“機械故障導緻帶鋼受力不勻，跑偏，産生褶皺，需要提高機器精準度。”

“機器也是由人操作，人工做操不規範，調整參數有失誤，不如将機械改半自動，将容易出錯的程序全部交給機器來操作。”

“高爐溫度控制不當，也影響化學反應順利進行。”

宋泠開個頭，現場瞬間就開始不受控制。

你一個方向，他一個建議，等結束都沒能理出個頭緒，甚至于讨論目标也徹底跑偏，和宋泠開始說得毫無關系。

這效率……

宋泠頭大。

八點半，會議組喊人來集合。

宋泠一行被領進大會議廳。

進門率先看到整面牆改成的黑闆，以此為中心，左右兩邊豎着兩排長桌。

宋泠他們被領到左邊坐下。

她因為要記錄，有幸坐在前排邊緣能看到全場的位置。

無意看到對面桌上的名牌，名字後面綴着職稱，全是大領導。

黑闆正對面，是以廠為單位分配的位置，如今隻看到會議組的工作人員在準備熱水，廠裡人還沒到齊。

宋泠收回視線，坐下直視桌上放的紙筆，立馬察覺不對。

手一碰，指間傳來的濡濕冰涼觸感讓她皺起眉。

畫紙吸滿水，還特意被凍過，因為還未完全化凍，紙張看起來依舊平滑整齊，可用是沒辦法再用。

她擡眸看向正對面。

全場兩位速記員，一左一右各一位。

讓她訝異的是，對面位置上坐的不是金澤玲，而是曾經在周先生那兒有過一面之緣的吳恒。

宋泠撇了下嘴角，真是高估金澤玲。

視線不經意間撞上，吳恒臉色有一瞬間的僵硬，很快恢複自然，不再朝這邊看。

宋泠找上廖藝冰說畫紙問題。

她一檢查，臉色十分難看，“我這就幫你換。”

抱起桌面濕哒哒的畫紙，一捏一出水，神色更加陰沉。

衛啟榮問了句，“怎麼回事？”

“沒事。”

宋泠從包裡掏出一條小毛巾，将桌子擦幹淨。

門時不時會被推開，進來一些人。

工作人員将裁剪好的四方紙片分給左右兩邊的人，因為是匿名投票，紙張字體都一緻。

每人手裡五張，分别記錄到場的五家鋼廠。

宋泠好奇地摸摸，紙片是雙層，中間糊了漿糊，很立體，毛筆寫的小楷，指甲蓋大小。

正翻看着，滬鋼的人集體到場，各個精神奕奕，明顯年齡偏低。

宋泠立刻轉頭看向衛啟榮。

對方嚣張地舉起手中名卡片，沖滬鋼揮了揮。

“……？”

“！！！”

“冊那！”

滬鋼一群人臉黑黑地落座，全程沒再敢看衛啟榮一眼。

宋泠扯了扯衣領遮住臉頰，藏衣服裡面偷偷笑。

下一秒就看到外公被堵在門口，雙方沒說兩句，她就看到石鋼一行人全部沉下臉來。

緊跟着，石鋼姜廠長湊近外公說了句話，落座時外公就坐在最後面。

宋泠：“？”

視線看向另一邊人，坐在江鋼的位置上。

她突然記起，上次那什麼爐，就是江鋼撿漏。

玉鋼的到來打斷思緒，三鋼呼啦啦一群人更是将其它廠後面空着的位置全部填滿。

領導也陸陸續續帶着秘書入座。

八點五十，人員全部到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