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卿野像是知道什麼怪事一樣,臉上夾着驚疑的笑,喉嚨裡發出一聲怪聲,從椅子上站起來走到張盎面前,不死心地問,“不會吧?六弟跟楚越?一個在邊關軍營裡,一個在朝堂裡,他們連面都沒見過吧?”
張盎:“他們年少時都在徹雲書院裡讀書。”
“哈!我的天哪……”李卿野表情驚愕,仍是不敢相信。
張盎沒想瞞着李卿野這件事,但也沒想到他這麼快就能猜出來。
李卿野望着天,默默消化了好久,終于接受,“少年心動,也能勉強理解,畢竟楚越生的那個樣子,若是女子身,又是一大禍水,喏~現在這個樣子都能成禍水。”
他突然來了興緻,臉上的笑也更深,“三弟肯定是知道的吧?你說這個事要是傳到朝上去,皇家顔面放在哪兒啊?父皇會氣瘋了吧?”
他一連問了好幾個問題,興奮的不行,在堂中來回走動,晃得張盎眼花。
轉而又望向張盎,看他表情仍跟之前一樣,“不是吧,朝中的人都知道了?”
張盎索性一次性告訴他,“并非全都知道,應當有部分人看出來了。但你父皇,當今天子,必然是知道的。”
連李卿野這種行事乖張、陰晴不定的人都覺得是天方夜譚,“我隻去了皇陵半個多月……”
半個月的時間,京城仿佛變了天地。
張盎于心不忍,“我知道你一時不能接受,但這半月……确實發生了很多事情。”
不等他想想安撫的話,就看到李卿野臉色又一變,竟忽然輕松了起來。
“父皇知道了也好,為着天家顔面,他怎麼可能會去重用一個愛上男人的皇子,養着玩玩也就算了,他竟敢刀下搶人,這違背正統倫理,要是傳出去,江山都要改個姓兒了。”
張盎歎口氣,有些疲倦,“我看不盡然,中間衆多事情,我慢慢告訴你。總之,你要想穩穩當當地坐上皇位,就必須解決了景瑞王和六皇子。”
這個冬天,可真是相當精彩啊!
可李卿野還是覺得什麼地方不對。
張盎掏出手冊,“這冊子上是我前幾日謄抄的,上面列了六部諸司、各級官員的立場,你且看着。”
李卿野接過來掃了幾眼,幾個眼熟的名字已經倒戈到景瑞王陣營裡,“老師,現在還是大啟朝吧?區區半個月,我朝換了江山?”
張盎不知道怎麼跟他解釋,他以為的半月,實際上已經過了三年。
幹脆說到别處,“聽湯衡的意思,今日朝上,皇上明顯回護楚越,這件事情,終究要有人擔責。”
李卿野用手冊一下下點着桌子,“人,不是現成的嗎?去各個關卡交涉的那個,叫什麼來着?”
張盎想了想,“職方郎中,袁弘昌。”
上一世,李卿暮查出他就是軍饷貪污一案背後遊說各方的推手,也是他跳出來指證楚越,押送軍饷的過所上,記載的持證人就是楚越。
張盎記得,這個人已經死了很久了,聽聞他死訊時,他以為是太子幹的,殺掉知情人,以免把柄握在别人手上,這确實是太子的風格。
過了很久他才知道,這人是李卿暮殺的,他還悄無聲息地扶了自己的人坐上職方郎中的位置。
不過那時,誰都不知道他是在為楚越複仇做準備。
如今,袁弘昌重生沒有?若是沒有重生,此事約莫能成,若是重生了……難免他會為自己找退路。
——
張正明跟在湯衡後面,直到走出東宮才敢說話,“老弟,你說太子這是什麼意思啊?”
有雪落在湯衡眉毛上,他擡手揩去,“什麼意思,查呗!”
張正明往後探了探頭,确定東宮送他們出來的太監确實回去了,這才問出口,“可這一查,不是會查到太子頭上麼?太子這麼着急推楚越出去,這貪污案背後,有他的手筆吧?”
湯衡瞧了一眼他,繼而又望向天邊,一臉高深莫測。
張正明心急,“我說你别賣關子了,是不是?咱倆可是一根繩上的螞蚱。”
遠處挂着湯府燈籠的馬車緩緩駛來,湯衡一直覺得張正明蠢笨,也不知道是怎麼當上刑部侍郎的,明明前幾天,張盎還專門‘敲打’了他一番。
“太子的意思你還聽不懂?那自然是要好好查啊,查他這官正不正、查他九族、查他跟什麼人來往,他滿門已沒,死無對證,查着查着,定然能查出東西來的,他又不是聖人,況且聖人,也無完人。”
張正明站在原地,好像悟出點道理。
說着湯衡鑽進馬車裡,“老哥哥,雪大,快回去吧!”他的聲音隔着馬車傳出來,留下張正明一個人琢磨。
六皇子府上,裴敬秋一邊哭一邊喂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