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越發出一聲歎息,握着手上的地形圖不知道怎麼辦才好。
他知道自己這條命救回來不易,可就這麼待在将軍府裡,有些“十年怕井繩”的意思了,而且他感覺李卿暮似乎比他還要緊張。
難不成,他要從将軍府翻牆出去嗎?
這個想法很快被他否決了,君子六藝五德、四修八雅,他雖然都學了點,可樣樣不精,況且将軍府内外還有人看守,憑他三腳貓的功夫絕無可能。
窗外傳來幾聲鳥叫,楚越披上衣服,推開窗,紅梅樹上停着幾隻麻雀,給滿院的冷氣添了幾分生機。
楚越注意到,先前在後門外看守的暗衛,調到了他的院子裡。
他微不可見地皺了皺眉,這已經不是保護,頗有些看管的意味。
暗衛正對着他,目光迎上楚越的視線,恭恭敬敬地點頭示意,而楚越表情嚴肅,面上沒有任何波瀾起伏,啪地将窗關上了。
李卿暮出了院子,迎面便遇到将離和晚水。
兩人明顯在說些什麼,一見到他都戛然而止,同聲喚了句“将軍。”
李卿暮不悅,“你們在這幹什麼?花澆了嗎?秋千架起來了嗎?紅漆上了嗎?交代你們的事情都辦好了嗎?”
晚水動了動嘴唇,“花、我正在澆。”
這個季節給海棠花澆水……是不想讓它活了嗎?
李卿暮冰着一張臉,端着楚越喝完的藥碗,往廚房的方向走了。
晚水滿臉不可置信,明明進去的時候還是好好的?
将離走上前看着李卿暮的背影,“要想楚大人主動開竅……路漫漫呐。”言罷将手伸向晚水面前,動了動手指催促對方。
晚水翻了個白眼,咬牙切齒地從兜裡掏出五兩紋銀,“怎麼會這樣……”
将離抛着紋銀,往後院走去,“今天杜太醫要來,算算時間要到了,你去接一下吧。”
晚水沖他的背影喊,“你怎麼不去?”
“那你去建秋千架?”将離回頭看她一眼,得意地将紋銀揣進懷裡。
——
“杜太醫,有勞。”楚越右手搭在脈枕上,面前坐着杜若。
杜若閉着眼睛,細細号脈。
空氣中浮動着淡淡藥草味,這是常出入太醫署的人身上常有的味道。
晚水站在門口處,不敢上前打擾,但耳朵卻是伸得長長的,恨不得從楚越的呼吸聲裡聽出身體中潛藏的病根。
片刻,杜若收回手,撿起桌上的狼毫開始開藥。
楚越沒有說話,怕擾亂杜若的思緒。
等到一張藥方完畢,杜若擡頭看向楚越,眼中閃過一瞬癡愣,忽地笑了下,滿臉慈祥,“這以前啊,給你号完脈後,都是向殿下禀報的,今日你醒了,倒忽然有些不适應。”
“怎的今天殿下不在?”杜若沖藥方吹着氣,催幹上面的墨迹。
“殿下方才來了一趟,現下應該有其他的事。”楚越笑容溫和,“杜大人,我身體可還有什麼頑疾?我這幾日覺得精神了很多。”
杜若收拾着藥箱,“楚大人不必太過擔心,這一遭雖險些要了你半條命,但好在養的不錯,現在還有些心悸氣短,調和心肺即可。”
楚越點點頭,“也就是說,我已痊愈,可重歸朝列了嗎?”
杜若的手一頓,“理論上确實如此,隻不過楚大人不妨再多歇息一段時間。”
楚越不解:“為何?”
杜若:“我怕大人身體吃不消啊!”他沖着皇宮的方向行了個簡易的禮,“實不相瞞,陛下前幾日召老臣和朝中幾位官員在兩儀殿議事,是過段時間六殿下的封王典禮,還有開春後的春狩。
“其中就談到了祭祀上的禮樂事宜,大人剛剛赴任協律郎,怕是對太常寺的一些情況還不清楚。
“太常寺設兩名協律郎,但其實一直都隻有一個官員,而就在上個月,他七十緻仕,正好又封了楚大人。
“恰逢新舊交替,寺内交接,諸事繁雜,封王典禮将近,後有春狩鼓吹……楚大人還是在這将軍府裡忙裡偷閑一陣吧。
“再養養身體也好,否則以後虧虛,難以彌補。”
楚越凝眉思考,“那,陛下的意思呢?”
杜若有些猶豫,“當時太樂署、鼓吹署的幾位大人也在,陛下提了幾個人選,都有各自理由,最後隻剩下楚大人了。陛下雖然沒有明說,但若大人上任,這兩件差事非大人不可了。
這,楚大人想必心裡也有些判斷。前段時間大人身陷囹圄,現在……市井上又有些不好的傳言,若此時上任,怕是一腳踩進風口浪尖啊。”
太常寺的各級官員,怕是會為難死他。
協律郎是太常寺下的低階官員,但偏偏又是負責舞樂、音律的關鍵,隻要有任何問題,高帽扣到他身上就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