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餓。”
他努力維持着面上的平靜,心裡卻劃開陰冷的哂意。
芙麗娅以前很少讓他吃東西,仿佛食物是某種稀缺的獎賞,而非生存的必需。一開始,他還會因饑餓而感到難受,但久而久之身體和心靈都逐漸麻木,饑餓感被馴服,身體隻剩下空洞。
“我可以給你吃這個,但我有個要求。”
亞瑟蘭安靜等待她發話。
少女的唇邊殘留着奶油漬迹,被她用舌頭卷走,那張水潤粉氣的漂亮嘴唇一向不會吐出什麼好聽的話來。
他看見她揚唇一笑,那抹甜美的笑意格外紮眼。
他聽見她傲慢地說:“你以後陪我吃飯,每一頓飯都要陪我吃,我吃不完的,你必須全部吃光,一點食物也不準浪費。”
吃她吃剩的食物?
青年低垂的睫毛顫了顫。
大腦像是一台生鏽的機器,徒勞地試圖剖出這誘惑的命令中埋下的陷阱。
這也算是懲罰麼?
……好像也算。
見亞瑟蘭不為所動,芙麗娅将面包丢回餐盤裡,拍了拍手優雅地站起身宣布:“好了我吃飽了。”
亞瑟蘭的眼神下意識一瞥,就在他以為這新把戲是用來整蠱他的惡趣味時,他看見餐盤裡的食物滿滿當當,幾乎沒怎麼動過。
這不像是明目張膽的羞辱,更像是拐彎抹角的施舍。
大腦停滞一瞬,像卡住零件的齒輪。
“看來今天沒什麼胃口,真是便宜你了。”嬌蠻的聲音在耳邊撩起,芙麗娅走過他時,眼角餘光偷偷瞄了一眼那張臉是什麼表情。
好吧,什麼表情也沒有。
簡直無趣。
她現在要做的,是重新構建他與她之間的情感關系。
那麼就得從一點點剝離掉她曾經在他身上施加的苦難開始,然後通過示好以建立初步的信任。
進展不能太快,她必須制造一個過渡期,讓一切發生、推進得順其自然。
一陣香風掠過亞瑟蘭鼻尖,随後消失在身後。
芙麗娅從房間裡出來,緊繃的神經終于放松下來。
盡管有了初步計劃,她也還是忌憚他。
不管是預知夢中死亡的陰影、還是現實裡他那股瘆人的氣質。
甚至感覺和他呼吸同一片空氣都渾身難受,今晚她一定要把他從自己房間裡想辦法弄出去。
她想起來亞瑟蘭沒有自己的房間,于是找到管家安排了一間離她房間最遠的空屋。
她無法保證他蠢蠢欲動的殺心在哪一天、哪一刻會被撥動,除了安撫這頭躁動的野獸以外,也要和他适當拉開一點距離。
芙麗娅心事重重地坐進馬車裡,她要去公民專署查一個人,查那個叫“卡瑟琳”的公民。
一旦卡瑟琳出現了,某種法則似乎就會觸發運轉,亞瑟蘭作為重要男配,極有可能也不受控制地喜歡上卡瑟琳,到時候很有可能會應驗那場噩夢:為了那個女人,把與她作對的自己殺掉。
她想活着,并不想死。
一想到自己狂熱愛慕了那麼久的未婚夫将來也很有可能為了卡瑟琳而殺了她,而那個渣男一邊用肉麻情話哄着自己,一邊又幽會情人,将她蒙在鼓裡、像一個傻瓜一樣被玩弄于股掌之間,她就委屈得想要放聲痛哭。
但她不能在外人面前掉眼淚,那樣會被人看笑話。
“芙麗娅小姐,到了。”
車夫恭敬地撩開車簾,将芙麗娅攙下來。
公民專署是登記所有公民身份信息的組織,事實上,一般情況下是不會輕易透露任何人隐私身份信息的,但在芙麗娅這裡,所有規矩都不是規矩。
反正她名聲都那麼臭了,他們能拿她怎樣?
走進公民專署,芙麗娅霸道地用手壓住管理人員手中正在翻閱的資料:“我要查人。”
一名皮膚黝黑的年輕男人憤怒地擡起頭,一看到那頭标志性的亞麻色頭發時,頓時面色灰敗下來,剛想罵人的話此刻堵在了嗫嚅的嘴巴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