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能。
皮靴踏碎滿地月光,亞瑟蘭如陰影般步步迫近。
芙麗娅一哆嗦,下意識蜷腿往後縮了縮:“你幹嘛?”
不會又想殺她吧?
“你想逃。”低沉冰冷的聲音自他齒縫擠出,化作銳利的刀片實質,仿佛如果下一秒芙麗娅表現出退縮的意圖、那刀片就會将她釘死在“叛逃者”的刑架上、毫不留情地割開她的喉嚨,讓血噴濺在他向她逼近的臉上。
他第一次說出完整的陳述句,卻是在控訴她的罪行。
右眼皮不受控地跳動,芙麗娅強撐着揚起下巴:“什麼逃不逃的?我有什麼好逃的?我看你是昏了頭了,睡覺睡傻了吧!”
亞瑟蘭突然欺身而下,骨節分明的手掌重重撐在她耳畔,床架發出不堪重負的吱呀聲。绯色瞳孔裡翻湧的殺意幾乎凝成實質,像毒蛇吐信般掃過她泛白的唇瓣:“你——在、害怕我。”
他刻意拉長的尾音裹着滾燙的呼吸,噴在她泛紅的耳垂上。
冷汗順着芙麗娅的脊背滑進後腰,她終于看清對方眼底瘋狂生長的偏執。這個被自己當成“狗”馴養的男人,在此之前的前提上,還是個殺人不眨眼的瘋子。
她突然開始懷疑誰才是那個被豢養的獵物——
無時無刻地、為了要應付恐懼他随時失控的殺意而絞盡腦汁地想方設法。
芙麗娅咽了咽口水,盯住他繃緊的唇。
現在吻他,還能有用嗎?
這個笨辦法已經用過了一次,第二次還能有效嗎?……
亞瑟蘭似乎看穿了她的意圖,在芙麗娅即将吻住他的一瞬間,偏過了頭,讓那個吻錯開他的唇。
而後迅速掐住她的下颚,控制住她的行動。
“唔……”
修長冷戾的手指隻有骨頭,用力扣住她時,深深陷入少女柔嫩的皮膚裡,将那張粉唇在他手裡擠壓得變形。
他冰冷的體溫傳遞到了芙麗娅單薄睡裙下的身體上,不由得抖了抖。
現在吻他沒有用。
亞瑟蘭處于暴走邊緣,頭腦清醒得可怕。
“不能、結婚。”
“…芙麗娅。”
他第一次如此直接地喊出她的名字,在這劍拔弩張的氛圍裡,無疑是一記沉重的警告。
“殺。”亞瑟蘭的氣息噴灑在她耳畔,讓芙麗娅感到一陣毛骨悚然。
如果她敢結婚,他就會殺了她。
“放開我!”芙麗娅的聲音被他掐着下颚而變得含糊不清,她拼命扭動着身體,想要掙脫這如鐵鉗般的桎梏。然而亞瑟蘭高大的身軀全部壓了下來,她隻能無力地倒在柔軟的床被裡,雙手被緊緊地扣在頭頂,動彈不得。
在絕對的男性力量面前,芙麗娅感到一陣無力和心焦。
“冷靜!”芙麗娅拼盡全力才讓自己的嘴巴自由。
她惱怒地瞪着亞瑟蘭,眼睛裡幾乎要噴出火:“你冷靜一點好不好!”
她必須捏造一個足以長期哄住他的理由,不能再放任他三番兩次地動起殺心。
“你敢、”亞瑟蘭神色癫狂地看着她的因劇烈喘息而收縮的喉管,大手慢慢移到她的頸處,輕輕撫摸:“我就敢。”
“我還不是為了你好!”芙麗娅大吼一聲。
亞瑟蘭的身形頓了頓,绯紅的眼珠“刷”地轉向她的臉,想仔細分辨她又在耍什麼花招。
少女因情緒激動而眼眶通紅,她的嘴巴喋喋不休:“亞瑟蘭你别太過分了!我知道我以前确實對你做了很不好的事情!但是!……”
“但是我也在努力補償你呀!如果連一點機會都不給我的話,我要怎麼為我過去犯下的錯來贖罪呢?”芙麗娅強詞奪理地說,而後又開始裝乖扮可憐:“我知道!我知道你現在的樣子都是我一手造成的……你過于瘦、我給你飯吃,你身上都是複雜的疤痕、我也停止了我的行為、幫你在我父親面前瞞天過海,你有嚴重的心理問題得了社交交流障礙、我也給你請了最好的老師,還有、還有……”
“還有你沒有得到過愛,雖然我現在給不了你什麼、但是在将來我一定能夠給你想要的。”
這句話是真心的,等克倫勞德死後,亞瑟蘭就有了和愛人在一起的機會。
“我有自己的計劃、還請你不要過分幹涉,你隻需要知道,我現在所做的一切,都是在為了你好,我是真心實意地認識到了自己的錯誤,并且想做出為之彌補,你原不原諒我那是你的選擇,我隻是想贖罪,我知道你很可憐,我、我心裡也不好受。”
說着,芙麗娅情到深處已然掉出眼淚,一抽一噎地繼續說:“結婚什麼的,事實上我也并不樂意呀,克倫勞德根本就不愛我,他都是騙我的!我可不想和那樣一個冷血涼薄的人在一起生活一輩子……”
“如果你真心想殺我的話、還請我贖完罪、為你做完這一切再殺了我吧!”
她奪眶而出的熱淚順着白皙的肌膚一路蜿蜒而下,燙到他掐着她脖頸的手,亞瑟蘭的手指下意識縮了縮。
——贖罪?
——為他?
…
亞瑟蘭的大腦再一次死機了。
那雙眼睛還是死死盯着她委屈的臉。
不是謊言,也不是把戲。
芙麗娅真的很害怕他。
牆上時鐘的指針在這一刻似乎停擺、不再前進,将這一瞬間無限延長。
一切都籠罩在一種詭異安靜的氛圍中,某種不知名地情緒在他胸腔裡躁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