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上,乳白色的牛奶裝盛在玻璃杯裡,紋絲未動。
逼仄的房間中,唯有牆上的挂鐘以其規律的滴答聲打破沉寂。
…
“那個孩子走丢過一段時間,後來被找回來的時候,就像變了個人一樣。”
“變了一個人?”
芙麗娅抓住關鍵信息。
婦人隻是搖頭,幹瘦的身體在餐廳裡忙碌,“具體我也不清楚,隻是聽人說的,大概也有十年過去了,我當年隻是個無知的孩子,知道當年這件事的大人們大半都已經垂垂老矣、或者天人永隔了。”
芙麗娅着急道:“那您知道當年那些大人裡還有誰在這個村莊裡嗎?”
婦人忽然停下手頭的家務活,一雙枯黃的眼銳利射向她,“小姑娘,看你的穿着打扮大概也是個富人家庭出來的,怎麼會對我們這樣一個偏僻村莊裡的孩子好奇呢?”
芙麗娅怔了怔,低頭檢查自己的穿扮,這已經是她衣櫃裡最樸素的一件衣服了。
“出門右轉,你會看到一棵枯樹,直走然後右拐進商店後的小巷子,卡地亞喜歡傍晚坐在大門口閉目養神,你會看見他的。”
“二十金币,算上剛才那杯牛奶,五金币。”婦人來到她面前,沖她攤開布滿粗繭的手掌,濕淋淋的,還帶着點硬肥皂搓出的泡沫。
芙麗娅更懵了,雖然她錢多,但人不傻——
剛才那杯牛奶難道不是她強賣給她的嗎?
芙麗娅心裡安慰自己不和這群窮瘋了的平民計較,從錢袋裡數出二十五枚金币交給她。
“再多的事情你問我也不知道了,我丈夫快要回來了,請你離開吧。”婦人重新點數了一遍手裡的金币,滿意地露出一個笑,而後塞進裙兜裡,聲音卻極其冷漠。
芙麗娅沒多逗留,離開了本尼牧師的舊居。
隻不過在她走出大門的那一瞬,正巧撞上要進門的中年男人。
芙麗娅沒擡頭,隻是随口說了聲抱歉,便掠過他而去。
光是看到那一雙持斧的拳頭,她就知道這個男人不太好惹。
中年男人側過眼多看了她一眼,便提步走進房子。
芙麗娅沒離開多遠,她就驚悚地聽見屋内隐隐透過木闆穿出的重物落地聲、以及女人尖利的求饒聲,那般貫耳、叫人不寒而栗。
……這個地方太不正常了,看來她要早點辦完事情回去。
芙麗娅依照女人給出的信息找到了那棵枯樹。
她的軟底鞋踩了一路濕軟的泥土,沾到裙邊、早就髒了。
這對潔癖極其嚴重的貴族小姐來說,是一種非常難以忍受的煎熬。
傍晚的光線消瘦而遼遠地落在她手上,可芙麗娅卻覺得身體一陣冷,直打哆嗦。
漸漸,她看到了不遠處的商店,但是商店後的小巷透不進一點光,如果真的要穿過那裡,芙麗娅心中感到陣陣退縮……
她的右眼皮開始狂跳起來,芙麗娅用力眨了眨眼試圖平複下心中那股淡淡的不安感。
芙麗娅壓了壓帽檐,腳步開始加速。
瘦落的街道看不見任何人影,隻有嗖嗖刮着的涼風,卷動枯樹壇裡枯皺打卷兒的幹葉。
隐約間,她聽見違和的沙沙聲,像是,枯葉被碾碎、碎片迸濺在她身後的聲音。
她的神經瞬間繃緊成一根警戒線,用力抓緊了自己的手腕。
風聲、嗚嗚地在她耳邊哭咽,像是有人沉重的呼吸打在她頸後、她一時間分不清是冷還是熱,牙根發着顫,碎葉聲越來越密集、逼近。
芙麗娅驚恐地用餘光向後瞥,卻看到一張瞬間令她頭皮發麻的臉!
那個男人臉上一道長長的猙獰疤痕,眼睛目眦欲裂地閃着興奮,笑露出一口黃牙、将臉貼得極近地、正緊緊凝着她!
——車夫!
是那個車夫!
芙麗娅當即尖叫出聲、飛快跑起來。
她大喊救命,可空蕩蕩的街道裡回應她的隻有大聲哭嚎着的的風聲!
芙麗娅幾乎是跑出了雙腿極限的速度,她甚至感受不到自己大腿肌肉的力量、隻憑慣性地蒙頭向前沖。
從眼眶裡掉出的淚珠劃過她的臉頰消散在風中,頭頂的寬檐帽也倏然離她而去,一頭蓬松的卷發瞬間在身後散開。
誰來救救她!
誰來救救她!!!
女性的體格力量本就不如男性,更何況她還是個足不出戶的大小姐,沒跑多遠、那車夫就追了上來。
追逐獵物的興奮因子在他血脈中膨脹,在看到少女驚恐漂亮面容的那一刹那,他的眼神就更加貪婪了起來。
“啊!——”
芙麗娅頭皮一疼,一把被身後的男人抓住頭發往後扯,車夫順勢伸手扼制住她掙紮的手腕,将少女用力甩向一旁的磚牆。
身體重重摔向冰冷堅硬的牆面,骨頭散架一般的疼痛席卷全身,芙麗娅感覺兩眼發昏起來,重重跌倒在地,疼得生理性掉眼淚。
喪失了行動力的少女被逼入絕境,車夫先是從她身上翻找出那包錢袋,而後打開檢查了一下。
“怎麼少了這麼多?!”車夫憤怒地罵道。
“你想要錢?你想要錢對不對?!我、我有很多錢!你放過我,我可以回去給你拿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