薩曼莎夫人溫聲哄着派翠西亞:“壞人被抓起來了,就在外面,我們一起出去看看好不好?”
被褥被人小心翼翼地掀開,露出少女蒼白尖削的臉。
她的頭部被層層厚實的繃帶所包裹,亂發黏附着肌膚,顯得頗為狼狽。空洞眼神下的陰影透露出深深的疲憊,而她幹裂的唇瓣不可抑制地因恐懼而戰栗着。
“不要!他是惡魔!是魔鬼!他要殺了我!不!”派翠西亞歇斯底裡地嘶吼着,身體顫抖的幅度更加劇烈。
薩曼莎夫人哭得更為難受了,她看向理查茲公爵:“我們的女兒都變成這副樣子了,可怎麼辦啊!”
理查茲公爵沉着臉,沉默片刻後向身後的侍從吩咐:“叫騎士長把人帶進來。”
“什麼?”薩曼莎夫人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你瘋了嗎?你要将一個殺人兇手帶進女兒的房間?!”
“一個個地帶進來,讓派翠西亞認人。”理查茲公爵不容置喙的聲音在房間内落地。
“是魔鬼、魔鬼在凝視着我……!紅色的眼睛!魔鬼!”
女兒驚疑不定的喃喃聲在耳邊盤旋,身旁站着她冷漠的父親,薩曼莎夫人感到一陣無力,隻能抽泣着接受這個事實。
理查茲公爵對自己的親生女兒隻有微弱的一點憐惜,讓他如此大動幹戈的原因還是有人敢對自己的女兒下手讓他感到威嚴被冒犯,最疼愛自己女兒的,也隻有懷胎十月的親生母親。
很快,第一位嫌疑犯被騎士長押着推進來。
理查茲公爵審視着面前的人,對方那對橘棕色的眼睛充滿了恐慌,他立刻雙膝跪地,哀求道:“冤枉啊!我怎敢對小姐有所不敬!公爵大人,懇請您辨明真相!”
他打着哆嗦,房間裡開始彌散開一股腥臊氣味,魯爾皺起眉,看見男人身下一片地闆顔色被染深,他憤怒地一腳踹過去:“放肆!”
理查茲公爵搖了搖頭:“不是他。”
都被吓尿褲子了,兇手怎麼可能膽小成這個樣子。
可薩曼莎夫人還是很固執,她轉而對派翠西亞道:“亞亞你快看看,這是不是那個傷害你的人?不用害怕,魯爾已經将他們都制服了,隻要你能認出兇手,我們絕不姑息。”
派翠西亞抱着膝蓋眼神放空,嘴裡隻喃喃念叨着那一句話,并沒有理會她。
緊接着,第二個、第三個……每個極有可能會是兇手的犯人被魯爾帶進帶出,派翠西亞精神不穩定,他們也沒有強求,隻能一個個慎重地審問。
直到魯爾再次進門,一名相貌出衆的青年被押至衆人眼前。
他身材高挑,此刻乖順地低垂着腦袋,金色的頭發在柔和的光線下閃耀,襯得他的肌膚如同初雪般蒼白,細膩得幾乎透明。
“擡起頭來。”理查茲公爵威嚴地命令。
亞瑟蘭動了動,緩緩擡起他那張漂亮的臉。
绯粉的瞳眸淡漠地落在眼前被婦女護在懷中的少女身上,不同于前面幾名嫌疑犯,他安靜而順從得詭異。
仿佛是一隻木偶,在靜默中透露出一絲不和諧的氣息。
派翠西亞緊緊蜷縮在母親的懷抱中,依舊不停地低聲自語。似乎感受到了周遭異常的緊張氣氛,她麻木的眼神微微一動。
在對上那雙深邃冷淡的粉眸時,猛地呼吸一窒。
亞瑟蘭平靜地注視着她,個頭與身旁的魯爾不相上下,身為被壓制住的嫌疑犯,氣勢卻更為淩厲。
真是命大,他該下死手的。
察覺到懷裡女兒的身軀僵住,薩曼莎夫人關切地低聲問:“怎麼了亞亞?”
派翠西亞仿佛看到了他唇角微不可查的笑意,那樣柔和的弧度、讓人産生出一種溫柔的錯覺。
然後,她的靈魂又被那雙眼睛擒獲,無法掙脫的驚寒阻滞住血管中流淌的溫熱,派翠西亞感到手腳冰涼,甚至連大腦也陷入了空白的混沌之中。
一股更為刺鼻的腥味在房間中彌漫。
薩曼莎夫人摸到她身下床褥的濕熱,愣了一下。
“……亞亞?”
理查茲公爵也發覺女兒的異樣,他謹慎地多看了亞瑟蘭一眼。
金發青年歪了歪腦袋,被反剪在身後的手指開始像被困的蟲子般不安分地扭動,濃密的睫毛遮掩起眼底洶湧的殺意,下垂的眼尾憂郁之色更深。
好麻煩,不如血洗掉這裡好了。
小姐應該會原諒他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