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誠啊,他們是第一次見面吧?怎麼這麼有默契,這個事兒我到現在還沒捋明白……”曾思衡爬起來,後知後覺地看向好友,“啊,我們是不是他們PLAY中的一環?”
一誠捂住臉,表示自己也迷糊着:“别問了,我剛高考完,腦細胞還沒恢複。”
……
江善溪死了。
他雙手置于腹部平躺着,嘴唇黑紫,一張臉血肉模糊,看不出曾經的模樣,揚起的嘴角反而是其中最清晰的部位,告知旁人他死去時快樂且滿足。
顧時茂生死不明,人也不知道在哪兒,現在又有人死了,還死得這麼不明不白,林祝夏心中悶煩,口罩戴着更加氣悶,他扯下口罩,懶得再僞裝。
要是被認出來那就認出來吧,他懶得再管别的了。
主人随貓,此刻林祝夏像是炸了毛的鬥金,渾身不爽,沉浸在自己思緒中,恍然不覺身側的遵時也發生了異樣。
林祝夏的帽子早被剛才的風卷落,現在摘下了口罩,終于露出全貌。
遵時側頭,本想開口說話,視線觸及到林祝夏,當場愣住,從未有過的陌生感覺乍然出現在胸口,如盛夏煙花,乍然在滿天繁星下綻放。
和一頭狂野的黃毛相反,林祝夏長着一雙可愛圓潤的貓眼,黑瑪瑙般透亮清澈,隻要忽略他眼中的怒意,乖得直擊人心。
他鼻梁秀氣,鼻尖翹起一道好看的弧度,偏軟萌的長相卻因他淩厲張揚的氣質令人無法輕視,他不是個好脾氣也不是個軟性子,遵時第一次見他便知曉這是個倔人。
林祝夏此時側站着,一低頭,一截細白的脖子赫然遵時落入眼簾,遵時雙眼一眯,很快在心中估摸出大約是他食指的寬度。
——他想觸碰,想了解他的溫度。
被自己突如其來的怪異想法打了個措手不及,遵時收回視線,驚覺自己剛才的行為十分失禮。
然而回過神後,他心中微妙奇異的感覺卻并沒有消失,反而愈演愈烈,像是有人對他用了幾百根電擊棒,酥麻感從腳底一路蹿到他的指尖。
垂在身側的雙手無意識蜷了蜷,遵時目光懷疑再次看向林祝夏,隻見他因汗沾濕的劉海頑皮地搭在額頭上,不顯髒亂,反而由内而外透着張揚肆意,像太陽,耀眼到讓他的視線也跟着發燙。
心跳開始加速,遵時嘴唇緊抿,陰間沒有太陽,鬼族不喜陽光,他為什麼會用太陽去形容對方?
他真的太奇怪了。
遵時确認再三,眼前這個頂着一頭狂野到無人複制的黃毛就是林祝夏本人,既然中途沒有換人,為什麼他變得這麼不對勁,莫非這個房間的空氣裡有毒?
遵時仔細一聞,的确有股微弱的味道,來自桌上的木碗。
幾乎在同一時間,林祝夏的視線也落在此處。
房間内家具簡單,兩張床各靠一邊,中間用床頭櫃相連,木碗就放在上面。
木碗裡都已經沒有液體,碗口兩邊都沾着水漬,不僅江善溪,還有人用過。
林祝夏剛準備拿起木碗細看,遵時伸手阻止他的動作:“我來。”
灰瞳細緻察看着,目光平靜專注,沒人知道,就在剛才短短十幾秒,他心中已經卷過一場狼狽、猝然的風浪。
不是情緒淺,隻是裝得好。
材質是核桃木,沒有雕刻複雜的花紋,簡樸卻不粗糙,手感光滑細膩,他湊近一聞,确認道:“是酒。”
放下木碗,遵時的視線不經意略過林祝夏,落在床頭櫃上半敞着的木窗上,微風吹來,吹散鼻尖萦繞的香甜酒味,他将木窗完全打開,這個方向,山坡上的妖樹清晰可見,樹根深紮土壤,枝葉伸展天空,似乎要與天地融為一體,又像是高大的護衛,守護着村莊,神聖不可侵犯。
“一碗水,一棵樹……《創世紀》曾有記載,人類始祖崇仁利恩與天女襯紅褒白結為夫妻時,天神贈予他們一碗‘聖水’,象征着和睦、同心。”
遵時不急不緩道,“信仰他們的民族敬自然、敬祖先、敬彼此。在婚嫁時,他們會取一塊完整的木頭雕刻一隻木碗,新人用此共飲一碗酒,從此同心同德,榮辱與共。”
他伸出手,一片紫色的花瓣随風飄來,落在他的掌心,風在告訴他們答案:“這是草烏酒。”
曾思衡聽了半晌,似懂非懂:“可是我們送他進來的時候,屋裡明明沒這杯子。”
一誠也附聲道:“對,我也記得。怕出意外,我和曾哥還把這間屋子檢查了一遍,窗戶鎖上才走的。”
但他們進門時,這扇窗卻開了條縫。
“也許不是他想喝的。”林祝夏拉高被子蓋住江善溪,神情難辨,“草烏酒,一口劇毒。傳說用草烏釀成的酒,戀人交杯共赴生死,定會比翼雙飛,去往……第三國。”
曾思衡聽得抓狂,新知識不斷湧入腦中,他好像在高考的考場:“什麼第三國創世紀啊,夏哥,你和部長能不能說得簡單點,别打啞謎。”
門口的敲門聲不斷,青年似乎一定要播報完畢才肯罷休,室内四人面面相觑,誰也沒心思理睬準點播報。
“我們已經說得很明白了啊。”林祝夏歎了口氣,眼神中不免對曾思衡帶了點同情,“你數數,我們來了幾個人。”
曾思衡:“七個啊。”
林祝夏:“那個拉什麼式的儀式還剩幾天?”
“五天啊,怎麼——”回答戛然而止,曾思衡腦子一彎,回過味來,“我們是七個人,代表七天,一個人死了,還有六天,兩個人死了,剩五天……”
他一哆嗦,不确定問道:“那如果我們都死了,怎麼去這儀式?”
一誠吞了吞幹澀的喉嚨,驚魂不定地看向遵時和林祝夏,似是不确定,也仿佛在确認,“這個儀式……不會就是為我們辦的吧?”
“BINGO!答對一半。”林祝夏笑開懷,“恭喜你們,分配對象的感覺怎麼樣,開不開心,驚不驚喜?”
曾思衡雙手環胸,崩潰速度和門外越來越響的敲門聲一緻:“我不要對象,我要做單身狗!”
一誠把頭搖得和撥浪鼓一樣:“不行不行,我是和尚,不能談對象的。”
林祝夏加把勁:“包分配的,然後就可以去第三國見識一下了。”
曾思衡:“夏哥你比我們老,包分配首當其沖!”
林祝夏:“呵,走着瞧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