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霞書院是齊城有名的高檔小區,即使是樓房,套内面積也都大于150平,即使是有囤積癖的人住在這裡,也很難會像這間房間一樣滿滿當當。
眼前的景象可以用“琳琅滿目”來形容。
一排排貨架擺滿了客廳,架子上堆疊得密密麻麻,原本南北通透,采光極佳的客廳顯得分外陰暗,空氣中彌漫着一股泥土味道。
仔細觀察可以發現,貨架上都是古董。
金銀珠寶,瓷器字畫,青銅鐵器……各種類目,應有盡有。
“都是好東西啊。”呂青枝走到貨架旁,随手拿起一塊海獸葡萄銅鏡。
每一件拿出去都是被哄搶的寶貝,随意擺放在貨架上,石昧甚至看到角落裡擺着一套完整的青銅編鐘。
“這裡有情況。”南流景的聲音從窗邊傳來。
相比較客廳的擁擠,窗邊的紅木長桌顯得格外空曠,桌子上隻擺着一個被打開的文件夾,平放在桌面上。
最上面是一份簡曆,右上角貼着張一寸證件照,照片中的劉暢戴着眼鏡,濃濃的書卷氣質,樣貌清秀,有六七分像他母親。
往下幾張也都是簡曆,基本都與劉暢年紀相仿。
“這個人我在工地上見過。”劉父拿起其中一份簡曆。
“确定嗎?”呂臨問道。
“确定,工地路特别難走,暢暢負責的探方很偏,是他給我們帶的路。”劉父指着上面的照片肯定地說。
如今所有線索都指向一個地點——考古工地。
南流景歎了口氣,勸道:“現在去兇多吉少,如果要去,最好等明天再說。”
還有句話他沒有說出口:但是如果明天去的話,劉暢真的就一點生機也沒有了。
這就像電車問題,到底是選擇人多的軌道還是人少的軌道。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選擇,南流景習慣選擇利益最大化,降低風險,但劉父作為一名父親,“接孩子回家“永遠是首選。
但考古工地說是在西郊,實際上是在西郊的山上,開車過去也要爬一段山路,天黑路險,斷不可能讓劉父孤身前往。
南流景見勸不住,也隻好作罷。
冬天的黑夜總是來得早一些,剛到山腳下,已經完全天黑,因為陰天,連月亮都晦暗,零星月光照不明前路。
一下車,石昧就感覺到不一樣的氣息。
“看來讓他們找到龍穴了。”南流景冷笑着說。
齊城位于山脈地段,市區周圍被山地包圍,而考古工地所在的地方,就算石昧風水學得一塌糊塗也能看出其中的蹊跷。
眼前地勢雄奇,重岡疊阜,山形聳峙環抱,彙集山脈之氣,可以說是鐘祥福地。
工地位于山腰處,若是往常也就費些時間,但如今山路被積雪覆蓋,要想上去頗有些難度。
為了防止意外,呂青枝留守在山下,其餘人背好行囊,向山進發。
夜晚的山路本就難走,如今又是冬天,有些台階上的積雪被踩得結結實實,稍不留神就能摔個跟頭。
石昧綴在隊伍最後,努力跟上前面幾人的步伐,但礙于濕滑的台階和橫七豎八探出的枝條,不知不覺間,落下好一段距離,等石昧發現時,已不見其餘人的身影。
石昧喘着粗氣,拄着登山杖,站在原地,向上望去,隻有黑黢黢的樹影在寒風中搖擺,耳邊除了風聲沒有一點生氣。
石昧暗道不好,加快了步伐,還沒走出幾步,身後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
“找到你了。”
是南流景,石昧緊繃的神經放松下來。
石昧舉着手電筒照向身後不遠處的南流景:“為什麼,後面?”
他分明記得剛才南流景是在自己前面。
“有個東西掉了,回去找了找。”南流景笑着說道,晃了晃手上的袋子。
“一起走?”石昧收回視線,問道。
南流景點了點頭,很快走到石昧面前。
兩人一前一後,南流景走在前面,石昧能感覺到他放慢了速度。
但山路仿佛沒有盡頭,兩人停停走走,直到石昧癱倒在路邊,還是沒有看到呂臨和劉父的身影。
“迷路?”石昧喘着粗氣問道。
“上山前,劉先生跟我說過大緻位置,應該沒有走錯。”南流景停下腳步,環顧四周。
“石頭,三次。”石昧指着不遠處的一塊巨石說道。
那塊石頭,石昧确定起碼已經看到過他三次,上面還有他做的标記。
聞言,南流景露出一個意味不明的笑容,那笑容轉瞬即逝,讓石昧懷疑是不是自己看花眼。
“既然這樣,換這條路走走試試。”南流景指向路旁。
石昧順着他指的方向看去,這才發現有一條被枝桠擋住的小路,明顯不像有人走過的樣子。
“确定?”石昧懷疑地看向南流景。
“走走試試,難道你有更好的選擇?”南流景反問道。
有,下山回車上待着。石昧腹诽道,但也僅限于腹诽。
見石昧沒有說話,南流景率先走上小路,還不忘叮囑道:“别跟丢了。”
石昧隻得跟上。
出乎他意料的是,小路竟出奇通暢,沒有擋路的樹枝和濕滑的台階,甚至有種下山的輕松感。
“石昧!回來!”
呂臨的聲音從背後傳來,石昧停下腳步,剛想回頭,就被南流景一把拽住。
手腕上傳來的力度不斷加重,石昧心中警鈴大作。
跑!快跑!
“你要去哪裡?”南流景不知何時湊到他耳畔,語調陰沉。
石昧沒有回答,微微側頭,用餘光看向男人,鼻間盡是腐肉氣息。
“南流景”的面容變得模糊,眼眶處森森白骨裸露在外,隻剩兩個黑洞,燃着幽幽藍火,直勾勾與石昧對上視線。
“……”
即使石昧自認為已經見多識廣,仍忍不住頭皮發麻。
“你要去哪裡?”男人再度發問,聲音嘶啞,幽藍火光不停閃爍。
“送、你、下、地、獄。”石昧深吸一口氣,迅速拔出身後的桃木劍,對準散發着屍臭的人型的頭顱破空劈下,卻在看到神似南流景的面容時,微微晃神,刀鋒一偏。
一股黑血從整齊的手臂斷面噴湧而出,冰涼的血迹濺上石昧的臉頰。
擺脫了禁锢,沒有一點遲疑,石昧立刻向呂臨所在的方向跑去,轉身的瞬間,一道黑影與他擦肩而過。
“……太乙真宰,五雷雄兵,吾今令召,速至艮宮。急急如律令!”
語畢,一道閃電應聲而降,轟鳴聲震天裂地,石昧一時不慎,被聲浪掀翻在地。
他艱難起身體,單膝跪地,回頭望去,一道閃電再度落下,照亮了南流景靜靜擋在自己前面的身影,發絲飛揚,隻是背影,也能感覺到他的憤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