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是為了印證他的話,病人的後背突然劇烈抽搐起來,無數細小的凸起在皮膚下遊走,像是有什麼東西正急于破體而出。病人的眼睛猛然睜大,喉嚨裡發出不似人聲的尖叫。
“按住他!”南流景厲聲道,同時從藥箱裡取出一支注射器。
李叔和老陳齊齊後退了一步,臉上寫滿恐懼。石昧隻得上前,死死按住病人亂蹬的雙腿。掌下的皮膚冰冷黏膩,讓人不由背後發麻。男人的力氣大得驚人,石昧幾乎要被掀翻,就在這時南流景将針頭精準刺入病患頸側。
随着藥液推入,病人的掙紮明顯減弱,但皮膚下的蠕動卻更加劇烈。
“沒用的。”南嶼冷眼看着他們忙碌的背影,“母蠱不除,子蠱會一直繁殖。”
話音剛落,病人的嘴角突然滲出黑血,皮膚下的細小突起“噗”地破皮而出。
通體漆黑的甲蟲,背部泛着油光,六足爬動時發出令人牙酸的摩擦聲。它們從潰爛的傷口中蜂擁而出,轉眼間就覆蓋了整張床。
“退!”南流景一把拽住石昧的衣領往後拖。
病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幹癟下去,很快隻剩下一層皮包着骨頭。而那些甲蟲在啃食完宿主後,竟然相互撕咬起來,黑色的□□飛濺到床單上,發出“滋滋”的腐蝕聲。
“死……死了?”老陳的聲音發顫。
南嶼收起線香,滿臉不耐煩:“這不是廢話嗎。蠱蟲離體,宿主必死。”
石昧看向南流景,男人盯着床上的屍骨,眸色幽深。
“能治嗎?”
李叔聲音沙啞,昏暗的光線落在他臉上,将皺紋映得更深了幾分。
南流景沉默站在原地,過了許久才緩緩開口:“能。”
李叔眼中燃起一絲希望,卻在聽到南流景的下一句話後瞬間熄滅。
“但要先清點人數。如果中蠱者超過二十人,”南流景頓了頓,“恐怕不等全部清除,下蠱之人就能完成屠村。”
“屠村”兩個字像一柄重錘砸在衆人心頭。老陳腿一軟,直接癱坐在了地上。李叔的煙杆“啪嗒”一聲掉在地上,煙灰撒了一地。
“你…你确定?”李叔渾濁的眼球死死盯着南流景。
“南家世代流傳預言血脈,我是這代預言血脈的繼承者。”他的聲音低沉而笃定,“我看到的清河村,隻剩一片焦土。”
雖然石昧平日隻專注于劍術,對玄門異術涉獵不深,卻也曾聽聞過預言世家的傳說,隻是他萬萬沒想到,南流景竟出身于那個南家。
據傳,南氏一族能窺見三界因果,上觀星象更疊,下察人世浮沉。但這種窺探天機的能力每次施展都要付出相應的代價——輕則七竅流血,重則折損陽壽。傳聞南家族上就有山主為預言一場劫難,最終雙目盡盲,嘔血而死。
李叔的脊梁佝偻得更加厲害,像是被抽走了全身力氣:“能救下多少人?”
“盡力而為。”
李叔還未說話,站在一旁的老陳一臉驚恐地問道:“這、這蟲子會傳染嗎?突然想起來,我上個月還來這吃過飯……”
“陳主任不必擔心。”南流景指了指病患幹癟的屍體,“蠱蟲不是病毒,隻有被種下子蠱的人才會發作。”
老陳這才長舒一口氣,緊繃的肩膀明顯放松下來,但随即又像是想起什麼,緊張追問:“那要怎麼知道誰被下了蠱?”
“這個嘛……”南流景意味深長地看了眼李叔,“就要看各位配不配合了。”
“你們先回我家。”李叔突然站起身,卷起煙袋,“這件事事關全村,我不能一個人做決定,給我們半天的時間。”
從王二家出來,一行人沉默地走在回李叔家的路上。石昧看着身旁南流景略顯蒼白的側臉,終于忍不住打破沉默:“預言,代價?”
南流景聞言勾起唇角,露出慣常玩世不恭的笑容:“誰知道呢?每次都不一樣的。”他随手折了路旁一根野草把玩着,“有時候可能打個噴嚏就過去了,有時候……”
“南流景。”石昧停下腳步,聲音裡帶着少有的嚴肅。
南流景對上他擔憂的目光,笑容漸漸淡去,他輕聲歎道:“三日陽壽,右眼的視力也有些減弱。”語氣輕松得仿佛在談論天氣。
石昧心頭一緊,還想追問,卻被南流景攬住肩膀:“别這副表情,你看那邊——”他指向遠處被陽光覆蓋的山巒,“清河村的日出,很美吧?”
石昧知道,他這是在轉移話題,但看着南流景在晨光中微微眯起的右眼,終究沒在追問下去。
老陳突然指着遠處:“祠堂起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