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天後,三明市第二人民醫院,還是那個熟悉的病房,隻是如今又多添了一張病床,分别屬于南流景和呂臨。
在被送到醫院後沒多久,兩人就蘇醒過來,他們身上的傷大多隻是皮外傷,看着駭人卻并不緻命。倒是南嶼,明明沒有任何外傷,在入院後第二天才醒,檢查後才發現,他昏迷的原因竟是被虛竹那個混蛋喂了強力安眠藥。
正午時分,三明市熱得出奇,窗外的蟬鳴幾乎蓋過病房裡電視的聲音。
電視裡正在播放本地新聞,畫面中,許岐一身肅穆黑色西裝,面色憔悴,雙手捧着許國明的遺照,站在靈堂中央,向前來吊唁的賓客鞠躬緻謝。
石昧和南嶼拎着飯盒推開病房門時,正進行到最後的告别儀式。石昧看了眼,說:“許岐邀請我們下午參加簡方的葬禮。”
自從“許國明”“心髒病突發”離世後,許岐便正式接手了許家,開始處理家族事務。表面上,她是許國明的繼承人,但暗地裡,那些虎視眈眈的旁系親戚早已蠢蠢欲動。
在這個盤根錯節的大家族中,資曆尚淺的許岐可以說是舉步維艱,光是應付各方的明争暗鬥就已筋疲力盡,即便如此,她仍堅持親自操辦簡方的後事,為妹妹準備了一場簡單的葬禮。
下午出發前,石昧一行人總算記得向護士站報備外出,在得到護士的許可後,才動身前往簡方的葬禮。
許岐為妹妹選擇的墓園幾乎要到鄰市,與許家昌的安葬地點相距甚遠。周揚主動承擔了開車任務,這位公子哥在許家昌的事情解決後,被老哥周潛嚴令禁止再創業,又不想在周潛手下幹活,整日無所事事,幾乎成了醫院的常客,每天踩點來找南嶼唠嗑。
一路上,車裡的氣氛都很壓抑。對于簡方,石昧和她相處的時間不長,隻覺得這人有些跳脫。他們之中,和簡方相處時間最長的人是南嶼。在石昧看來,兩人可以算是非常合拍。
石昧悄悄看向坐在副駕駛上的南嶼,隻見他面無表情地望向窗外,眼神深沉,讓人猜不透他在想什麼。
與上午許家昌聲勢浩大的葬禮形成鮮明對比,簡方的葬禮簡單得近乎冷清。除了許岐和石昧一行人外,隻有兩個來客出席。
許岐的狀态比石昧上午在電視中看到的更糟。她眼下挂着濃重的青黑,眼睛通紅,像是剛剛哭過。石昧想要安慰他,卻又不知如何開口。
失去至親是他人無法分擔的痛苦,隻有在一天天的重複日常中消解。
直到葬禮結束,許岐沒有掉一滴眼淚,她簡單地向石昧等人點頭緻意後,便轉身快步離開了墓園。
南嶼在簡方的墓前停留了很久。他就那麼靜靜站在墓碑前,凝視着照片上簡方的燦爛笑容。
沒有人去打擾他的告别,石昧等人默契地回到墓園外的車上等他。直到日落西斜,南嶼才回到車邊,啞聲說了句“走吧”。
在醫院又待了幾天,傷勢基本好得差不多了,南流景才通知本家許家昌的事情,很快就有了回信。
本家派了專人前來調查此事并處理後續事宜,為了避開與本家派來的人,南流景非常迅速地收拾好行李,準備與呂臨、石昧一同回紫雲觀,而南嶼則被安排留下來配合調查。
臨行時,南嶼整個人扒在車窗上,苦苦哀求道:“我真的不想見那些老古董啊!帶我一起走吧!”
南流景絲毫不為所動,冷酷回絕:“好好接受曆練,經過本家長輩們的教導,你将來一定大有所為,成為南家頂梁柱指日可待!好了,快放手,再不走就要碰到他們了。”
周揚在一旁安慰南嶼:“看開點,我不還在這陪着你嘛。”
就在南嶼分神的瞬間,呂臨果斷踩下油門,車子竄了出去,隻留下南嶼在原地跳腳。
原本呂臨還有别的委托要完成,但在石昧的堅持下,最後還是同意跟他一起回紫雲觀,而石昧之以要回紫雲觀,是因為杜仁和虛竹。
那晚,石昧在安頓好受傷的三人後,第一時間就給師父呂水子打了通電話,電話裡,他對呂水子簡單講述了事情的來龍去脈。
電話那頭陷入了長久的沉默,久到石昧以為信号出了問題,最後電話裡終于傳來了呂水子的聲音:“等你們處理完手頭上的事就回來一趟吧,有些事情還是當面說比較好。”
石昧不知道回去後要面對的是什麼,但無論是好事還是壞事,終究都要面對。他望着車窗外飛速略過的景色,心中一片茫然。
當他還沉浸在思緒中時,突然感覺有人握住了自己的手。石昧轉頭,對上了南流景的眼睛。
“别擔心,有我在。”
簡單的一句話,卻讓石昧一直緊繃的神經終于松弛下來,他感受着手上傳來的溫度,突然覺得,無論前方等待他們的是什麼,似乎都不再值得他害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