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善堂門前的那條街,道路兩旁張燈結彩,看上去好不熱鬧,然而路上空無一人,隻有石昧的腳步聲。
沿着燈光往合善堂走去,石昧滿腦子都是南嶼剛才那番話。
“婚禮開始後,你記得去搶親。”
離開陳欣怡家前,南嶼說要留下來再找找有沒有線索,送他們出門時,讓其他人先走,說有事要跟石昧交代,等人都走光後,他對石昧說了這句話。
“搶親?”石昧不解,反問,“為什麼要搶親?搶誰?南流景?”
南嶼用看朽木的目光看着石昧:“不然呢?你難道突然喜歡上陳欣怡了?想搞人鬼情未了?”
石昧尴尬笑笑,連聲說不是。
“隻有被搶親,這場冥婚才算徹底作廢,你懂不懂?”南嶼正色道。
“有這種說法嗎?”石昧狐疑地盯着他,“我怎麼沒有聽說過?”
見他不信,南嶼看了眼門口,見沒人,這才湊到石昧兒邊,壓低聲音道:“我知道你喜歡我哥,所以,聽我的,乖乖去搶親……”
沒等南嶼說完,石昧臉唰地變白,手忙腳亂地推開他,聲音都有些變調:“你胡說什麼?!”
南嶼被推了個踉跄,穩住身體後,看到石昧表情有些不對,連忙找補道:“你緊張什麼,喜歡我哥實在是太正常了,拜倒在我哥西裝褲下的少男少女不計其數。”見石昧臉色越來越難看,南嶼也有些着急,“你哭什麼,我還沒說完呢。”
石昧抹了把淚,看向南嶼:“我知道南流景很好,如果沒有契約我根本沒有機會出現在他身邊,但這不是你羞辱我的理由。”
“哎哎哎,你想劈叉了,我這明顯是助攻好不好!”南嶼無奈地說,“根據我的觀察,我哥也喜歡你,你倆就差捅破窗戶紙了。”
南嶼的話像煙花一樣在石昧腦海中炸開,理智蕩然無存,大腦瞬間宕機,他咽了口口水,呼吸也變得粗重起來。
見狀,南嶼又添了把火:“就算不捅破窗戶紙,難道你能眼睜睜看他娶别人?”
不能。
石昧心中立刻有了答案。
盡管一直在壓抑,但在與南流景的相處中,情愫一日多過一日,他可以裝出隻是因為契約才與南流景在一起,但他騙不了自己。
他想要“私吞”南流景,想占據對方的全部注意力,什麼愛是不嫉妒,他嫉妒得快要發狂。
南嶼見石昧已經上鈎,也不再步步緊逼,拍拍石昧肩膀:“勇敢的少年啊,快去創造奇迹!”
一陣鑼鼓聲把他從思緒中拉回現實,石昧這才發現自己已經回到了合善堂,隻是眼前的景象有些陌生。
原本莊重的宗祠此刻完全變了模樣。門前搭了一座紅綢喜棚,棚外樂隊吹着唢呐,敲鑼打鼓,棚内擺滿了陰聘,紙紮的房車家具、金童玉女,一應俱全,阿公阿嬷們穿着喜慶的衣服來回穿梭,臉上滿是笑容。
忙碌的人群中,靜靜站在棚子中央的南流景分外顯眼,他穿着一身白色西服,帶着一頂瓜皮帽,胸前還别着朵大紅花,這身不倫不類的打扮硬是被他穿出了幾分帥氣。
石昧正看得出神,就見卷毛阿嬷走到南流景身旁,手裡拿着一條項鍊,拍了拍他的肩膀。南流景順從地轉過身,恰好與石昧四目相對,他直勾勾看着石昧,過了幾秒才彎腰低頭,讓卷毛阿嬷為他戴上項鍊,起身時,石昧看到南流景沖自己勾起了唇角。
石昧感覺心跳越來越快,心髒像是馬上要炸開,但他沒有一點恐慌,胸腔裡滿是歡愉。
就是這一刻,他下定了決心。
吉時已到,婚禮正式開始。在震天鑼鼓聲中,一位穿着紫袍的道士邁着方步走進喜棚,高聲道:“一拜天地!“
南流景朝棚外鞠了一躬,當他直起身時,喜棚内突然泛起了濃霧,圍觀人群中發出幾聲驚呼,但很快被卷毛阿嬷嚴厲的眼神壓了下去。紫袍道士看到這番景象,也冒出了一腦門汗,顫抖着站在原地,一副想跑路的樣子。
“開始了。”身旁的林偉豪朝石昧的方向挪了幾步,湊近後,悄聲說道。
卷毛阿嬷安撫着躁動的人群,示意道士繼續儀式。
道士戰戰兢兢擦了把汗:“二、二拜高堂——”
道士拖長的尾音還沒消散,一陣狂風席卷了整個喜棚。紙紮的金童玉女、房屋家具打着旋兒飛到半空中。現場觀禮的衆人也被吹得東倒西歪,驚呼聲此起彼伏。
高懸的燈籠一個接一個被吹落,彩燈冒出電火花,發出一連串的爆裂聲。
整個場地瞬間陷入黑暗,唯有霧氣愈發濃郁。
尖叫聲、碰撞聲、物品倒地聲混作一團。就在這混亂之際,一束刺眼的紅色追光打在棚外的空地上,翻湧的霧氣映得如同血霧。
整個流程行雲流水,幾乎看不出纰漏,就連經曆過杜仁摧殘的石昧耶不得不承認林偉豪他們做得不錯。
“接下來要做什麼?”石昧看着那束紅光,小聲問。
林偉豪:“這是南先生的主意。解鈴還須系鈴人,隻有欣怡姐親自現身,才能讓阿公阿嬷們徹底放下執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