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室内光線明亮，隔着層玻璃，裡面的動靜看的一清二楚，二班班主任背着手在最後一扇窗戶邊駐足一會兒，看裡面沒有什麼事就回辦公室喝茶去了。

高二的書已經不少，有的在桌上堆了高高一摞，眼見就要倒下來，陳禮安看見，及時伸手一扶，

“謝謝。”

“沒事。”

姜海抱着書，“你這次和誰坐一起呀，錢途嗎？”

陳禮安靠着桌子，因為個子高，一條腿随意踩在後面的橫杆上，看着前方說，很自然地開口，“不是，孟辭。”

他選的座位在教室右邊靠後的位置，原本的那個同學還沒走，和現在的座位離的不遠。

姜海看着有些驚訝，聲音還是溫溫柔柔的，“以前都沒看你和女生坐一起過，那下次再排座位你能選我嗎？”

語氣聽着像半開玩笑，陳禮安注意力不在這邊，随口應到，“下次再說。”

他對誰都客氣。

姜海順着話，“那說好了。”

前面的那個人彎腰抱起地上的書箱走了，位置空出來，陳禮安東西少，除了課桌上沒有多餘的書，他雙手握住桌闆兩側，稍一用力，毫不費勁的将桌子擡起來。

見她擋在前面，陳禮安禮貌的笑了下，“怎麼了？”

剛才的話他壓根沒注意聽，或者說沒放在心上，姜海隻能笑了笑，往旁邊避讓，“不好意思。”

男生搬着桌子從身邊過去，這種時候也是遊刃有餘，就沒見他低過頭。

原先同桌經過姜海旁邊提醒她，“走吧，一會班主任來看到該說了。”

“要不要幫你？”

孟辭把抱着的書放在桌子上，“不用。”

陳禮安點頭，看着她将東西從原本的地方一點點挪過來，不知想到的什麼，沒來由的笑了下。

他雙腿大剌剌敞開，手裡轉着一枚硬币，看起來休閑且懶散。

“都搬完了？”

“嗯。”

剛一坐下來，鼻尖就聞到男生身上的柑橘清香，味道并不濃烈，恰到好處。不知靠牆哪位同學打開窗戶，風吹過來打着點冷意。

忙活半節課，神經瞬間清醒不少。

孟辭整理自己的東西。

沉默像一堵冰牆，無形的隔開兩人。

陳禮安坐在她右邊，之前桌上的課本一直都是放在左邊，孟辭的桌面還是和原來一樣，她短暫思考兩秒，雙手搭在那摞書上。

還是放在右邊比較好。

陳禮安視線追随着她的動作。

他桌子上放着個玻璃水杯，來的時候随手一放，恰好就在邊緣。

百分之五十。

他提前預判了她要做什麼，但是沒有開口。

慢動作計時，女生的胳膊一點點越過桌縫線。

三、二、一．

冬天的衣服厚，一開始孟辭其實并沒有感受到什麼，直到聽到猝然的聲響，脆響後嘩啦一聲，女生肩膀顫了下，低頭，地上是碎成幾塊的玻璃碎片。

一同碎掉的還有兩人之間的冰牆。

孟辭慌亂擡頭，對上陳禮安的目光，他掃了眼地下，又緩緩擡眸看她。

這個水杯還沒陳禮安手大，他其實并沒有怎麼用過它喝水，隻是有時候在裡面裝點顔料玩。

陳禮安盡量使自己的聲音聽起來悲痛，控制臉上的表情看起來冷漠一點， “這是我最喜歡的水杯。”

看來是起了作用，孟辭咽了下口水。

“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的。”

陳禮安挑了下眉。

“我——”孟辭有些緊張，“多少錢，我賠你，或者說晚自習放學後我們再去買一個新的，你看這樣可以嗎？”

“嗯，放學後買一個吧。”

孟辭松口氣。

陳禮安伸手再兩根手指在她桌面上敲了敲，“一起，别忘記了。”

“嗯。”

她鄭重其事點頭。

晚自習一下課，幾個男生過來找陳禮安一起回家。

”你們先走，我有點事兒。”

“什麼事啊。”

孟辭低頭收拾書包，拉鍊拉上去又拉下來，等男生們走後，陳禮安從座位上起身，“走吧。”

學校門口，剛下課，人依然不少，馬路邊還有賣夜宵的小販。

随便找了個精品店進去，孟辭背着書包，跟在陳禮安後面，兩人走到杯具區，旁邊的木架上擺着雪花球，裡面有一個坐在月亮上的小女孩，孟辭盯着裡面的小人看。

“你怎麼忽然改主意了？”

孟辭意識到陳禮安在和自己說話，“什麼？”

“之前不是說。”他稍停頓，拿起一個杯子看了看，“不想嗎？”

答案，大概是賭氣。

孟辭垂睫，想到另一個人，她當然不能說是因為姜海。

“這個問題很難回答嗎？”陳禮安看她。

孟辭沒有回應他的視線，手指點了點玻璃球，半真半假，“和誰坐一起都一樣，你選好了嗎？”

“沒有，沒什麼我喜歡的。”

孟辭：“？”

好幾排杯子，沒一個喜歡的？她原本以為男生買東西會很快。

“我餓了，先去買點東西吃。”

貨攤前人來人往，陳禮安站在章魚燒小車前，“你要嗎？”

孟辭搖頭，她晚上很少吃東西。

看着圓滾滾的小球在高溫燒制下成形，孟辭看的都快走神了，陳禮安突然将她往自己這邊拉了拉。

“小心點。”

旁邊有個人端着兩碗熱騰騰的馄饨過去。

“噢。好的。”

吃完飯，幾乎把一條街上的店都看完了，孟辭跟在後面忍不住開口，“還是沒有你喜歡的嗎？”

陳禮安站在路口，“沒有呢。”

孟辭：“要不我直接把錢給你？”

“談錢多傷感情，我們可是要當一個月的同桌。”

她現在很後悔，非常，因為一時氣性選了他坐同桌，這絕對是今天做的最錯誤的一個決定。

走在他後面大半個小時，不知進了多少家店，她原本沒什麼脾氣的人都有點氣性了，“那你覺得應該怎麼辦呢。”

身後小店燈牌五彩斑斓，孟辭背着書包仰頭看他，鼻尖在十一月的夜晚裡凍得有些泛紅，臉上終于有了些情緒。

她校服裡面穿着件半高領的粉色毛衣，下巴尖尖的。

終于有點情緒了。

“下次多穿點啊。”男生沒來由的開口。

“嗯？”

孟辭一愣。

“咳咳。”陳禮安别開視線，“我是說，下次再多看點店。”

她跟上去，“下次？”

還有下次。

他這人怎麼能這樣。

孟辭覺得陳禮安根本就沒想買杯子，隻是想出來玩，但是他不是有很多朋友嗎，為什麼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