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生站在她面前,認認真真的說完這段話,周圍的粘稠空氣仿佛随之撕開了條口子,灌進新鮮的氧氣。
但很快,窒息感又反噬過來。
孟辭現在不想聽到有關于她的任何事情,隻覺得疲倦,她根本不知道接下來還有什麼在等待着自己。
所以想來想去,最後壓抑着情緒說道,
“這和我有什麼關系?”
這些都和她有什麼關系,自己隻是想安靜的學習生活,
一句話,兩人之間仿佛跑進了條難以跨越的河流,看着對方卻隻覺遙遠。
陳禮安沒預料到,一時有點慌亂,“我…….”
老師從後面走過來,看到站在門口的兩人,孟辭正對着所以先注意到,“老師來了。”
轉過身的同時,她無力的垂下睫,說了句對不起。
不知道陳禮安有沒有聽見。
所有的事情都已經夠糟糕,孟辭回到家,先是習慣性的掃了眼鞋架,經過客廳,她看見江纨一個人坐在中式沙發上。
大概是剛從某場宴會上回來,臉上妝面精緻,身上穿着定制的改良西式禮裙,天鵝頸優雅高貴。
孟辭站在她面前,“我想要申請住校。”
白瓷碗輕輕放在茶幾上,還是在安靜的客廳中發生細微的響聲。
江纨視線四十五度垂下,看着桌面的紋理,精心保養過的手搭在膝上,“你現在是要離開我嗎?”
她站起身,裙擺的流蘇随着晃動。
離開,對應的往往是抛棄。
這句話讓她站在了有罪的那一方,孟辭看着那腰間的精緻的刺繡,咽下一口氣,
“我在身邊,您開心嗎?”
如果在一起讓兩個人都不高興,天天見面有什麼意義。
江纨平靜的看着她。
七歲以前,無論她怎麼大喊大鬧,江纨都隻是在一旁冷冷看着,這麼多年一直都沒變,孟辭這一瞬間都不知道自己多大。
從有記憶開始,她們之間的交流仿佛就靠沉默,這次也不例外。
永遠都是這種面對面的站着,占有身份優勢的那方如同局外人一樣審視着另一方。
漫長的等待,其實也就過去幾秒,江纨理了理衣服,“好。”
平調的語氣就像女兒剛剛說了件譬如明天會下雨之類的再正常不過的小事。
在她轉身的時候,孟辭所有的情緒頃刻間消散。
以為會聽到拒絕的話,而江纨的同意讓她甚至連生氣的理由都沒有,在心裡組織好幾遍的原因也免去開口。
回房間收拾東西,孟辭注意到放在桌角的那盆多肉,有時候她很長時間都忘記澆水,可它還是一直存活的很好。
樓下種着很多花花草草,天氣好的時候别墅裡的阿姨會将盆栽搬到院子裡,孟辭有時經過看到,有些是姜程明買的,有些是别人送給他的。
無一例外的看起來漂亮且名貴,就像住在這裡的人。
可是那些都與自己無關,隻有這一小盆多肉是完完全全屬于她的,是她确定可以帶走的。
孟辭都不知怎麼會在這時沒有征兆的想到他。
由于下學期升高三,最近班上有好幾個同學申請住校,正好有空下來的床位,所以孟辭很快就在許班那裡辦好了手續。
住校的第一天,晚自習放學她走到學校門口,看到刷臉出去的同學時突然意識到自己已經沒有家要回,雖然那也稱不上家,隻是不知道期限多久的住處。
那時候晚上放學校園廣播站會放音樂,孟辭看着門口經過的公交車,轉過身,陳禮安站在花壇邊。
她從他身邊過去,沒有立刻回宿舍,走着走着就到了操場,夜晚的涼風吹得人眼眶微酸,孟辭低頭用手背蹭了下。
陳禮安靜靜的走在她身後,始終保持着兩三米的距離。
操場上有同學夜跑,欄杆邊供休息的矮台上有間隙的放着書包和水杯,各種形狀的都有。
孟辭坐下來。
在路上她沒有回頭,所以不知道陳禮安有沒有走。
在意識到身邊隻有自己時,鼻尖發酸,胸腔像是不停的往裡收縮,幾乎呼吸不過來,嗓子也很痛。
靠近宿舍樓一側路邊壞掉的燈還沒修,她的身體完全被陰影覆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