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行的船員發現,船長忽然不願意繼續往前走了。
“我要在這裡住一段時間。”
菲林看着這些被自己親手選出來的船員,目光複雜。
五年前出發時,她怎麼也沒想到自己的航程會無疾而終。
她一直在尋找的東西,原來不在這個世界的任何地方,而在她的心中。
她不知道腦海中那些畫面和記憶,是否是真實的。
又或者是自己瘋了?
但她明白,在擁有這些記憶後,她就再也不是曾經的菲林了。
心中一直在尋找的、欠缺的那一塊拼圖,被這座島嶼上的祭司,用這樣一種方法補上了一部分。
但還有一些東西,她至今還在尋找。
菲林給家人寫了一封信。她留在了島上。
她和當地的人學習土語,穿上了他們的衣服——那種通過原始的植物采集進行加工後,穿在身上的布料。
祭司是個年邁到臉上的每一根皺紋,都是刀削一般立體的老人。
他的眼神是深邃的,看着菲林時,像在看一個迷路的孩子。
“靜。”他讓菲林學會靜下來,與心溝通。
菲林照做。
但她的一部分意識,卻常常牽挂着故土的家人們。
——既然已經成為了女兒、妻子、母親,她卻沒能承擔責任。
這樣的念頭,常常啃噬着菲林的心。
她隻是情感淡薄,對人世間的情感鈍感,卻并不代表她真的沒有愛。
而人的心是最柔軟的東西。
當它接收到愛意,被養分滋潤,就會慢慢成長起來,明白如何去對其他人。
老祭司看着菲林:“你的心不靜。”
“它還在晃動,要安住。”
這些話,菲林明明都能聽懂,認知上明白,但做起來卻總是很難。
她的心神像是被分出去了一部分,怎麼都收不回來。
閉上雙眼時,甚至能看到艾斯和女兒的樣子。
她這次已經離開家快兩年了…
菲林在一天早上,忽然從盤腿冥想中退出,簡單收拾了東西,去找年邁的祭司。
“我想走了。”她朝着祭司行禮。
老祭司用這兩年,身體力行地傳授了菲林很多無法明言的智慧。
他的身體比一般人要更加幹瘦一些,被叢林裡的太陽曬得黝黑,但眼眸卻靜靜地,一直清明,仿佛能在對視間,将人内心中所有的焦慮蕩滌幹淨。
“孩子。願神祝福你。”
老祭司的手輕輕拂過菲林的額頭。
菲林又在老祭司身邊陪伴了幾日後,動身啟程離開。
她背着自己的包,站在岸邊回頭看。
無人出來相送她,所有原住民都隻是沖她笑一笑。
——他們相信,哪怕是死亡,也不會真的讓人分别。
而離開,永遠代表着下一次新的重逢。
既會重逢,就不感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