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林很快就收到了媽媽轉過來的錢。

她找了個傍晚的時候，給陸曼打了個電話。

“媽媽。”她才剛開了個頭，就聽陸曼在對面語氣輕快道，“這是你黃叔叔非要給你的，你就拿着，錢反正不嫌多，永遠有地方花。”

“上次你外婆還和我說過，想要以後攢錢給你買個房子。我尋思着買房多少得多備點錢，這些生活費哪怕你用不到，你可以攢起來，将來買房多少派上點用場。”

陸曼難得這麼有底氣說話，甚至顯得格外苦口婆心語重心長。

以前她其實明白自己不夠盡力，所以就連在菲林面前說大道理，也有些心虛。

當家長的，有沒有負好責任，其實有時候對上孩子那雙眼睛，你心裡是不是慌，就全明白了。

菲林聽着陸曼說那麼多話，沒有搭腔。

陸曼又道：“你知道的，媽媽一直沒有工作，沒有底氣，以前對你也不夠好，全靠你外公外婆兜底，才将你養這麼大。我也沒有指望你以後給我養老，就是想着，如今趁你黃叔叔稍微大方一點，能給你什麼就給一點，不然…我夜裡睡覺也不踏實。”

她的孩子甯甯，将來是注定會比她有出息的。

如果是放在正常的家庭裡，孩子那麼棒，早就傾盡全力去付出扶持了。

但她能做的，依然是在丈夫的許可下，給一個月一千塊的生活費。

菲林終于開口。

“我知道了媽媽。錢我會收的，幫我謝謝黃叔叔。”

菲林并不是那種，非要為了一時之氣，或者某種堅持和面子，就将别人送到面前的幫助和東西，全部推掉的人。

聽到菲林這麼說，陸曼不着痕迹松了口氣。

她其實最怕的，反而是女兒心底裡和他們保持距離，現在她有心彌補，卻跟張勇一樣被擋在女兒心牆外面。

她隻能慶幸，甯甯一直是個聰慧聽話的孩子，也體貼人。這些年雖然她很少親自教養，但多少還是因為父母搬到市裡給甯甯陪讀，從而走動方便了一些，多了點相處機會。

以至于她這個母親身份，雖然不夠盡責，但也多少在孩子的成長過程中，稍微存在一點印迹。

挂了電話之後，菲林重新去了圖書館。

這是她最喜歡待的地方。

宿舍裡的舍友們，相處下來也都很和睦。

菲林很喜歡觀察别人的性格，她發現大多數同學臉上還有身上散發出來的氣息，是那種從小被保護很好，父母給了足夠的包容指引的人。

相比之下，她更加像是頑強野草，掙紮長大，缺少那種溫室裡足以被細心照看的氣。

但她喜歡這些和她完全不一樣的同學們。

某種程度上，當她站在大家中間，接受一樣的教育，看到一樣的天空，對未來抱着同樣的期待時，她認為自己是個勝利者——因為她戰勝了原生家庭原本賦予她的束縛。

如果她不夠清醒努力，過去稍微堕落一點，或者松懈一點，也許今天她站的地方，不一定是大學。

這很難說。

命運是撲朔的。

菲林從不認為，她是理所當然才走到今天這一步的。

在人生前進的路上，尤其是人還沒有長大的時候，許多時刻做的決定，往往都是靠運氣，靠身邊的人推你一把，靠環境。

如果沒有小學時候的班主任成老師，那麼不厭其煩告訴她學習的重要性，還一直給她補課，盯着她進入到初中站穩腳跟…

如果沒有遇到網友青青，以比她年長四五歲的身份，告訴她未來的世界是什麼樣的，學習是多麼重要，如果錯過了學生時代，等進入了象牙塔再要後悔，就沒有重來機會…

許多這些點滴，鑄就了現在的菲林。

想着這些，她有些感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