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進家門就聽到一陣稀裡嘩啦的麻将聲,趙清瀾于百忙之中抽空問道:“給你爸掃完墓了?诶!碰!”
錢紙鹞不想當着外人的面和趙清瀾談關于她爸爸的事,隻當沒聽見,應也不應她,徑自去衛生間洗手。
水流嘩嘩地沖刷掌心指尖,一偏頭,馬桶邊沿濺滿澄黃的尿漬,騷臭難聞,簡直比公廁還髒,讓人脫了褲子都無處置臀。
說來自從錢夢山走後,再無人管束的趙清瀾便歡天喜地在家裡擺上了麻将桌,每天亂七八糟的人在家裡進進出出,成日裡烏煙瘴氣的,不多久就把錢夢山精心養護的花廳給糟蹋完了,到現在花也死光了,牆也熏黑了。
本來今天擺了那些王八蛋堂哥一道,收回了壽堂的租金,心情還算不錯,但看見家裡這樣髒亂,心底的火氣蹭一下就冒了起來。
錢紙鹞洗過手,還不忘塗上護手霜,沉着臉走了出去。
砰!
一聲巨響,差點沒把趙清瀾吓得跳起來,又實在舍不得手裡這把好牌,隻好抻着脖子往外看,罵了一句:“你搞什麼鬼!”
隻見花廳外,錢紙鹞的身影一閃而過。
趙清瀾把心思收回牌桌上,緊閉雙眼,拇指摩挲着手裡這張牌的花樣,猛然把牌往桌上一摔,激動得大叫:“自摸!”
這群麻将鬼的牌品相當差勁,花廳裡乒乒乓乓扔牌的聲音就沒停過,錢紙鹞眼不見心不煩,上二樓琴房練琴去了。
直到樓下傳來了一聲哀嚎:“趙姐——我的車——”
跳躍的十指離開琴鍵,錢紙鹞踮起腳尖兩三步跳到窗邊,将窗簾拉開了一個小縫,正好能看見她家大門口。
“你看看你女兒幹的好事!”那個遭了殃的麻将鬼逮着趙清瀾嗷嗷叫喚,“我這新車啊她就敢給我推了,你自己說這下該怎麼辦吧!”
趙清瀾背對着二樓窗戶,似乎在安撫那個麻将鬼的情緒,躲在樓上看好戲的錢紙鹞噗嗤一下笑出來,隻可惜看不到她媽此刻臉上精彩的表情。
麻将鬼還在不依不饒,趙清瀾一個轉身,怒火中燒地殺進門去,錢紙鹞知道她這是上樓找她算賬來了,箭步沖到門邊,啪嗒就把門反鎖了。
趙清瀾三兩步跨上二樓,氣勢洶洶地朝琴房沖去,本想抓錢紙鹞一個措手不及,大力擰了一下門把手。
沒擰動。
“砰”的一聲,趙清瀾踹了一腳房門:“我數到三,開門!”
沒動靜。
趙清瀾警告門裡的人:“你現在不給我滾出來,就不要想踏出這個門了!”
“一!”
錢紙鹞渾然不懼,搖頭晃腦地沖門闆做鬼臉:“略略略!傻子才出去呢!”
“二!”
沒有“三”,趙清瀾砸門砸得氣喘籲籲:“行,不開是吧?”
錢紙鹞将耳朵緊貼在門上,如潮水退去,門外霎時沒了動靜,過了一會兒,喊叫聲猶如海水倒灌,一瞬間更加兇猛地湧了進來:“你看我不砍死她給你出氣!”
“趙姐冷靜!冷靜!”
“有話好好說,她還是個孩子!”
“把刀放下!把刀放下!!”
“算了算了我的車不要你賠了!”
“啊啊啊啊——”
砰——
最後那聲尖叫與這聲巨響重疊,錢紙鹞隻覺得貼着門的那半邊腦子都震麻了。
當錢紙鹞再次打開琴房的門時,外面已經沒有人了,她探出腦袋小心翼翼地張望,随着門扉越打越開,眼角閃過一道森然的寒光,這才發現門上赫然嵌着一把明晃晃的菜刀!
錢紙鹞吓得捂着心口連退三步,刀刃入木三分,可見趙清瀾力道之大,怒氣之盛。
錢紙鹞一直在琴房躲到張語放學回來,連晚飯都沒下去吃。
“餓死我了,你去廚房看看還有沒有剩飯。”
“你真是又慫又愛作,這不是給自己找罪受嘛。”
嘴上雖然在吐槽,可過了一會兒,張語還是做賊似的把飯給錢紙鹞端了上來:“快吃吧,吃完我還得給你洗碗銷毀證據,畢竟你可是鐵骨铮铮,餓死不為一頓飯折腰。”
“看那些麻将鬼就讨厭,再有下次,我報警給他們一鍋端了。”錢紙鹞死要面子,“你當我怕她啊,我隻是不想下去和她吵架。”
然而直到現在,想起開門的那一瞬間,錢紙鹞還是感到一陣後怕,雖然知道趙清瀾有演的成分在,但誰又能說其中沒有摻雜些許殺意呢……
她不在意地擺擺手,看似不願再說,實際不敢深思,捧起碗準備專心吃飯,驚喜道:“竟然還是熱的!”
“阿婆偷偷給你留的。”張語說,“不然你以為我上哪兒給你搞這三菜一湯。”
“哼。”錢紙鹞撇撇嘴,“我媽還不如月秀對我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