傷筋動骨一百天,錢紙鹞也不去學校了,每天就是練琴、上英語課,沒有付出自然是沒有收獲,期末不出意外考了個倒數,她倒也不當回事,成績單拿到手看都沒看,直接團成一團丢垃圾桶。
暑假裡,住在隔壁市的舅舅一家說來看望姐姐趙清瀾,實際是表姐艾靜考上了本市的大學,舅舅一家大包小包的,就差把艾靜的床搬來了。
“姐啊,”飯桌上,艾前舉杯敬趙清瀾,“靜靜以後就住你家了,你可得好好照顧你侄女。”
雖然艾前是趙清瀾養母這邊的弟弟,但是艾前可以說是在趙清瀾背上長大的,趙清瀾對這個弟弟有種本能的疼愛,他們之間的感情比生母那邊的親姐妹還更深厚。然而自從數年前養母去世後,姐弟之間的走動便不似從前了。
難得的相聚,趙清瀾也很高興:“靜靜叫我姑姑,這不是我應該做的嘛,說什麼照顧不照顧的!”又對艾靜說,“靜靜,在姑姑家就當在自己家,缺什麼隻管和姑姑說。”
又追憶起他們小時候的事,還有已故的養母,一頓飯吃得一把鼻涕一把淚的,把錢紙鹞看呆了,心說她媽不是常抱怨外婆偏心舅舅的嗎,怎麼現在還思念起來了?
吃完飯,大家鼻涕眼淚一擦,又歡歡喜喜地分配客房,然後尴尬地發現,錢紙鹞家房間有餘,但床和被褥卻不足,她家平時也沒什麼客人來,設施完備的正經客房隻有一間,自然是舅舅舅媽住了。
剩下艾靜和錢紙鹞一間房,表弟艾應和張語一間房。
“汗……”艾應年紀小,心裡想什麼就說什麼,“怎麼和說好的不一樣,我還要和别人擠一間啊!”
當即垮起個臉,老大個不高興。
錢紙鹞見張語欲言又止的樣子,搶先道:“你占了張語的房間,他都還沒說什麼呢,你在這裡鬼叫,要是不愛住就找個空房間打地鋪。”
大概是記憶裡的錢紙鹞太過嚣張跋扈,給年幼的艾應留下了心理陰影,以至于艾應到現在還很懼怕這個表姐,哪怕他現在都已經比錢紙鹞還高了,但被她瞪上一眼,哪裡還敢有意見。
艾應撅着嘴,極輕微地哼了一聲,像一條受了委屈的小狗。
沒想到僅帶他打了一晚的遊戲,艾應就被張語收為小弟了,天天語哥長語哥短地跟在張語後面撿屁吃,瞧那沒出息的樣,錢紙鹞簡直想給他一腳。
舅舅一來,閑着沒事就把錢紙鹞家挖開即停工了兩個多月的化糞池解決了。
隔壁的老太婆就是個欺軟怕硬的,看錢夢山不在了,趙清瀾一個寡婦勢單力薄,便事事從中作梗,無風也要掀起三尺浪。
那日再動工時她又來阻攔,艾前也不跟她廢話,抄起鋤頭作勢要打她,她這才曉得趙清瀾身後還有娘家,可不是任人随意欺負的,憋了一肚子氣去找老姐妹閑話了。
七月半,艾靜十八歲生日,晚飯後錢紙鹞和張語被派去取蛋糕。
“還是……你精明……”錢紙鹞騎自行車載着張語,遇到一個上坡,卯足了力站起來蹬,“早知道……我也……不學騎車了……”
“喂——小心點啊!”車身一陣猛烈的搖晃,吓得張語連連驚呼,一手死死扒着車座,一手平舉保持蛋糕平衡,“你的腿行不行啊,要不我還是下來好了。”
“不用,就快到頂了!”錢紙鹞死不服輸,蹬得越發起勁。
本地人還是很傳統的,鬼節這天都盡量閉戶不出,每家門前都用枝條搭起一個小小的火堆,空中飛舞着燃燒過後的紙灰。
天色暗了下來,上了這個坡後急轉直下,自行車載着兩人沖下長坡,晚風吹起額前的碎發,錢紙鹞稍稍偏過頭,不知道在激動什麼:“你看這兩旁的火堆,像不像在夾道歡迎我們?”
張語晦氣地呸了三聲:“你知不知道這火是點給誰的!”
“嗯?”
錢夢山常年不在家,趙清瀾又是嫁到這裡來的,加上她從來不燒香拜佛,在她們家也就沒有入鄉随俗這一說,所以錢紙鹞也不太了解本地習俗,被張語一提醒,這才後知後覺。
但錢紙鹞對鬼神毫無敬畏,隻覺得好玩,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啊對耶!抱歉抱歉,祖宗們可别見怪!”
路上沒人,錢紙鹞撒開了手往下沖,一點刹車都不帶給的,傍晚六七點鐘,天色将歇未歇,路燈還沒亮起,他們平時上下學也不走這條路,因此對路況并不熟悉。
錢紙鹞說:“唉,我表姐也真是的,怎麼趕在鬼節這天過生日。”
突然,自行車猛地一頓,結結實實撞在了路口攔車的石墩子上,“biu——”地一下,張語手裡的蛋糕呈抛物線從後面飛了出去。
兩人更是被強大的沖擊力震麻了。
“我、次、奧——”張語後槽牙差點沒咬碎,捂着裆痛苦地說道,“我好像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