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尋常的是姑娘應該喜歡那個男孩。聽說他三天後就走,眼淚就在眼睛裡打轉。
林在堂自在地前後晃動長凳,順手拿起一塊西瓜啃,一邊啃,一邊聽他們說話。
“有急事。”濮君陽好聲好氣對吳裳解釋:“要麼你跟我去北京過暑假?”
吳裳聞言眼睛亮起來,她多想跟濮君陽一起待一整個暑假啊!可轉瞬目光又黯淡下來:“不行呢,媽媽要去城裡老街看店面,這個暑假肯定很忙。”
“那我回來看你。”濮君陽承諾:“我先回去,再回來看你。”
林在堂看夠了熱鬧,準備回房間,卻被肖奶奶喚住。肖奶奶說:“木木啊,你說想了解這裡,你自己看不出什麼名堂的。讓我們吳裳帶你在附近轉轉。”
吳裳腦子轉得快,忙說:“我很想幫這個忙,可是奶奶,我要去做暑期工的。”
“我付你錢。”林在堂說:“多少合适呢?”
吳裳想起自己壞掉的手機,倘若修不好再買一個,那也要一千出頭。大聲喊價:“一千五!”
林在堂當然知道自己被人宰了一道,下意識覺得這姑娘很市儈、現實,但他卻又沒有因此讨厭她。于是點頭:“兩千吧,外出所需的費用都由我承擔,包括你渴了餓了産生的費用。你得空就來,我每天在這等你。”
“可我要每天傍晚後才行。”吳裳說:“每天傍晚後,我陪你逛到晚上十點。這個時節,白天的外面也走不遠的。很熱很熱。”吳裳指指林在堂的臉:“一天就會曬黑!”
她講話咋咋唬唬很是可愛,對錢的在意很直接。她早已計劃好了暑假:要去碼頭謀一份工作、幫親人做家務,現在隻有傍晚空閑,但來了一個木木。
她看着林在堂。
這個人生就一張白面書生的臉,不輸她喜歡的濮君陽。剛剛在那裡晃凳子的時候像個纨绔公子哥,這會兒好好跟人說話,又帶着一點“少年老成”的意思似的。
吳裳不讨厭他。
她原本就不會讨厭對她大方的人。
肖奶奶把濮君陽拉進門,給他展示她的繡品。千溪村上一些年紀的女子都懂繡。再早些年,她們的繡品跟着出海的船隻,走遍了大千世界。肖奶奶的繡品格外靈秀,濮君陽喜歡看。
吳裳就在外頭跟林在堂閑聊,她問林在堂一些有的沒的,譬如:“你是哪裡人?”
“你幾歲啦?”
“做什麼的?”
…
林在堂蔫壞一個人,故意逗吳裳,說他是北京人。吳裳就纏着他,要他教她說“大門兒”。江浙人很難說出那個兒化音,林在堂也一樣,被吳裳一把點住了命門。最後隻得坦白:“我是海洲人。”
吳裳說他是老騙子,他問她為什麼要叫他老騙子?她則說你剛說你二十多歲,肯定也是騙人的。你八成四五十歲了。就叫你老騙子!
林在堂被她氣笑了:“行!行!我是老騙子!”話風一轉,問:“那我問你,你是不是喜歡裡面那個人?”
吳裳臉紅了,說:“要你管。”
“那你現在有沒有煩心事?”林在堂問。
“我缺錢,我想換個手機。”吳裳想起壞掉的手機,又苦了臉。
“我現在就送你手機。要嗎?”林在堂仍舊是在逗她,他早已發現她“貪财”,隻是不知貪到什麼程度。此時她闆住臉,義正嚴辭地說:“不勞而獲怎麼行!我要用勞動換取報酬!”
她那麼認真,吓了林在堂一跳。
千溪村的人很有意思。這個叫吳裳的姑娘尤其天真。不知怎的,林在堂開始期待起這個短暫的“假期”。
遠在冰島旅行的孟若星問他調研怎麼樣?林在堂說即将開始。
“如果他們知道你是誰,要做什麼,肯定會巴結你。”
“他們不會知道的。在這裡,我叫木木。”
林在堂放下手機,感受千溪的海風。他雖在海洲出生,卻早早離開了海洲。海洲于他,既陌生又熟悉。
千溪的海風好像知道了他的想法,所以拼命地吹向他,要他永遠記住這個夏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