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兩天我都可以幫你,反正都在一家醫院。”吳裳說:“最後一起結賬。“
林在堂對她笑笑,拿出錢包來數錢。那黑色的錢包裡塞着一沓百元鈔票,他向外抽一些給吳裳。吳裳呢,卻數出10張來,剩下的還給他:“不是我的我不要。後面的也日結。”
“好。”林在堂看了眼呼呼大睡的林褚蓄,再看看吳裳,問她:“有沒有想過我爸是這樣的人?”
吳裳心想這下可輪到我報仇了,忙點頭:“想到了。看你就知道你爸什麼樣!”
林在堂的眼風帶着些微的殺氣,但卻什麼都沒說。他挺怕自己像父親的,從小就對自己說:不能做父親這樣的人,也不能做母親那樣的人。吳裳這句玩笑話真的是重重戳在他心口了。
吳裳見他色變,就昂首挺胸起來,活該,誰讓你之前欺負人。
此時林褚蓄手臂做了個虛抱的動作,嘴裡嘟囔着“親親”,吳裳噗嗤一笑:“你爸做美夢呢!”
“我跟你說過的。”
“哈?”
“那年夏天我跟你說過的,我說我爸不成氣,我看他很是生氣。我也跟你說過,我爸媽各有外遇,卻因為種種原因不能離婚。我還跟你說他們倆吵架的時候我總是無辜受牽連。”林在堂看着吳裳說:“我跟你說這些,你一句都沒信。”
“因為你沒有幾句真話。”吳裳說:“你就是個騙子。”
吳裳因為林在堂對她品格的冒犯耿耿于懷好些天,此刻方覺那口惡氣盡數吐了。
“你媽病房在哪?”林在堂問。
“在住院樓4樓。”
“什麼病?”
吳裳比了比自己的腰:“這裡,常年勞累導緻腰椎出問題了,要在這個位置,一邊放兩根釘子。”吳裳給林在堂比劃。
“你不是去上海找工作了?怎麼樣?”
吳裳立刻來了精神,一拍自己的膝蓋,準備好好給林在堂吹一番:“我那工作可厲害了,年薪二十萬呢!”接着一攤手:“就上了一天班,我媽生病了。”
盡管她輕描淡寫,但心裡卻好像被皮筋彈了一下,疼。
林在堂有心安慰她,就說:“沒事,好歹你媽愛你。”
“你爸不愛你啊?”
“我爸啊…我爸…”林在堂懶得說了:“算了,你去睡吧。有事需要幫忙你給我打電話。”
他說完就抱緊肩膀,靠向椅背,閉上了眼睛。眼鏡被燈折射出了光,将他的心事全都隐藏了。吳裳踢了他一腳說:“你讓讓!擋路了!”
林在堂就撤回長腿,讓吳裳出去了。她的棉服擦過他膝頭,他微睜一隻眼,看到她将那縷落下來的頭發胡亂别到耳後。接着人就跑走了。
阮香玉已經睡了,吳裳蹑手蹑腳走進去看一眼,又去到走廊。這會兒走廊沒有人了,她躺在椅子上,終于睡了。第二天早上五點睜眼,看在阮香玉床頭擺着很多水果。她問林在堂是不是他送的,林在堂不直接回答,反而說:“你先擦擦你口水印吧!我也不知道怎麼在椅子上也能睡那麼香。”
吳裳就順手摸了下臉,口水印早幹了,對林在堂說謝謝,就挂斷了電話。
這一天下午,阮香玉做了手術,麻藥醒了以後,看到吳裳的第一眼,就流下淚來,哽咽着說:“裳裳對不起,媽媽讓你失去工作了。”
她作為母親自然能體會女兒那天的喜悅,可她生病卻給了吳裳當頭一棒。阮香玉恨自己病的不是時候,也恨自己應該早點關店,這樣就能再挺一些時候,不至于讓女兒這麼被動。
吳裳握着她的手為她擦眼淚,對她說:“媽媽,你知道嗎?我看網上說,無論經曆什麼,是苦是甜,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我相信的。”
阮香玉将臉轉向枕頭,大滴的淚水落下,壓抑着哭聲。她知道的,從來都沒有更好的安排。命運隻會将弱者丢到浪頭上,是死是活都要聽天由命。她心裡難過,又不想影響吳裳,就強忍着不再哭,對她說:“裳裳,你回去吧,再跟公司說一下,找到喜歡的工作不容易。”
“好的媽媽,你别想啦,我知道的。”
吳裳一邊答應着一邊向外走,抹眼淚的時候看到站在門口的林在堂,他好像有些尴尬,手指着另一邊:我路過。
吳裳看到他另一隻手裡拎着的營養品,就問他:“你來看我媽啊?”淚水還沒幹呢,又要擠出笑臉。
林在堂實在看不過去,就說:“你不用笑給我看,沒必要。真的。我的醜态也沒在你跟前藏着,你說是不是?”
吳裳點點頭,撫着心口哽咽着說:“我好幾天沒睡好覺了,我真累啊。”
“我真累啊。”
“為什麼我年紀輕輕就這麼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