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齊茫的記憶裡,這是自己母後第一次直接叫父皇的名字。殿堂上的父皇似乎一下老了許多,威嚴的父親,在這時竟似無語凝噎。
太子齊楓澤縱使性情溫潤卻也無法就這樣看着這一切,捏緊了拳,向父皇做禮:“父皇,縱使邊疆積弱,我大齊将士也是鐵血男兒,為何不可一搏?”
說完,他自己都愣了下,将頭别向一邊,這句話是他不由自主所說,但是事實真的如此嗎?的确可以一搏,但邊疆小城有數以萬計的人民,他們中也有父母兒女,也有活的希望。這不是一個太子應該說的話。
但卻是一個兄長的情不自禁。
殿内一時靜寂,齊茫緩緩拿下皇後手中的劍,放置地面。她向着殿堂行了個禮。
“父皇、母後、兄長,茫兒願意去祁國。”
“茫兒。”皇後腿一坐到地上,掩面哭了起來。
“母後,您那天說茫兒無從選擇。的确,但茫兒自願,這一切總要有人承擔,隻有茫兒可以代表大齊。”
可以,以牙還牙。
出嫁那天,十裡紅妝、舉世珍寶的陪嫁都是後話,重要的是齊國舉國之力為齊茫送行,皇帝皇後送于城牆,百姓兩邊參拜,太子更是一路伴行。全國燈火亮了十天十夜,為的是公主尚在都城,擡眼就是滿目燦爛。
隊伍行駛兩月有餘,終于來到齊祁邊關。齊楓澤駕馬在齊茫的轎旁說着貼己話,他想不到自己也會有說不完話的時候。
齊茫看着兄長笑道:“好了,兄長,你說的這些我都知道。以齊國的規矩,入了祁關我就算和親到祁國了,雖然和親人選入祁再議,離我真正的成親還有一段時間,但禮節還是要有的。”
齊楓澤歎了口氣:“皇妹說的對,但皇兄這裡還有一句話,你且過來些。”
齊祁邊關,是千裡荒漠,烈日将萬物烤得昏昏欲睡。接親的将領與齊楓澤交換信物,沉默中隊伍緩緩踏入祁關,當隊伍中間那頂轎子堪堪走過祁關時——
“停。”
聲音不大,卻充滿威儀。
人們看到,那頂威嚴貴氣的轎中走下一名紅衣女子。
此時為正午,刺眼的光線照在頭飾上反射出細碎的金光,一身火紅好似燒了起來,與地面的黃沙一同灼燒着邊關大地。而衣服上昂貴絲線繡制的花紋仿佛活了過來,就要落入塵埃讓這把火燒得更烈一些。
按照禮節,她應穿戴和親入關應有的服飾,而這身華貴而冗重的衣飾,她穿了兩月有餘。
她的眼神仿佛俯瞰天地,讓人忘卻,這隻是一個十六歲的女孩。
齊茫掃視了一遍祁國接親的隊伍,忽視他們的行禮,轉身面向齊關送親的将士。
“望齊祁兩國的将士們為我齊茫做個見證,今日入祁邊,齊國之禮均已結束,之後本公主所作所為便再與母國無關。”
齊楓澤站在齊茫身旁,看她在光裡笑得肆意,她終于應下了對方将領的行禮,态度已經不是不卑不亢了,隻能說是嚣張至極。
他突然笑了,或許他和父皇母後都不知道他們的長公主,長成了一根刺。
她穿的是齊國舉國富饒,亦是齊國女子容貌無雙。
齊國長公主有傾城之姿,齊國民生亦富饒安樂。
這是炫耀。
齊茫和齊楓澤對視一眼,互相明了。既是兄妹也是多年同窗,她知道皇兄會理解她,她想做的從來不是一個送的出手的珍寶,而是用自己的方式進入新的戰場。
她估摸着時間差不多了,果然見對方将領上前:“時間緊湊,現在是否可以繼續接親進程?”
和親的起因是齊國戰敗,但齊國是太子送親,而祁國隻派遣一個将軍,着實當他們好欺負。
“接親?”她面紗下的笑容明媚,語調肯定,“我要貴國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