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兔答應了嫦娥老老實實的待在家裡。春天即将到來,萬物等待着複蘇,空氣裡都是幹巴巴的等待萌發的躁動不安。
玉兔也躁動。
嫦娥病好了以後,家裡已經開始大肆準備陪嫁的嫁妝了,玉兔不懂這些,隻見着家裡大筐的紅棗,花生,各色果子往倉庫裡搬,被她發現了以後偷偷抓了一把急匆匆撲到嫦娥面前邀功。
“姐姐,今年準備年貨準備的早!我看到有好些果子和酥糖呢!”玉兔隻見過嫦娥家裡準備年貨時候的豐盛之象,誤以為這些為成婚準備的東西都是年貨了。
嫦娥心中怦怦,試探道:“兔兔,要是姐姐有一日成親了,你……願意和姐姐分開嗎?”
“姐姐,你要和誰成親?”玉兔正吃着一顆長條酥糖,聽到嫦娥這般說,她嘴巴還叼着酥糖,雙手卻勾住嫦娥的脖子,将酥糖朝嫦娥的嘴巴裡送去,她們兩個平日裡經常玩一些投喂的小遊戲,通常都是嫦娥朝玉兔丢花生,玉兔像是一隻小狗一樣跳起來去接花生,兩人常常因為丢的不準而笑作一團。此刻,嫦娥知道玉兔将酥糖傳給自己,也不過是她玩心大起罷了,她寵溺的咬了一半,可是兩人眼鼻口近在毫厘,長長的眼睫毛幾乎可以互相掃到,玉兔覺得好玩,故意停下不動使勁的眨巴眨巴着眼睛,可是嫦娥卻不知道為何,心裡竟然升起來另一種難以捉摸的情緒來。
似有桃花在心間綻開一朵一朵,然後又随風飄落。
玉兔待嫦娥咬下了酥糖,自己玩夠了眼睫毛的遊戲,她又緊了緊雙手,與嫦娥靠的更近些,撒嬌而執拗道:“姐姐,我要你和我成親。”
玉兔說的面不改色,一張笑臉白白的,于是反倒讓嫦娥的臉紅有些怪異。
“玉兔,你知道這是不可能的……”嫦娥結結巴巴道:“自古以來,女子要配給男子,生兒育女,女人和女人之間是生不出來孩子的——”
“自古以來,三從四德,啊啊啊啊”玉兔不滿的搖頭晃腦,打斷了嫦娥的話:“姐姐!你好奇怪,你不要再說了,再說我就要生氣了,如果我生氣的話,我就會,就會……”玉兔似乎是認真的想了想,才說道:“很吓人的。”
嫦娥哭笑不得。
可是關于成親一事的試探就這麼罷了。
隻是,随着家裡的布置越來越多,成親的日子越來越近,嫦娥像是熱鍋上的螞蟻,她既擔心自己成親的事情敗露,又擔心玉兔妖精的事情敗露,可是她自己想拖着,上天卻不允許她拖下去。
這天嫦娥去前堂聽從母親的教誨,母親專門請了嬷嬷教嫦娥婚後禮儀,不知不覺就學到了太陽西沉,嫦娥回去的路上一路小跑,擔心玉兔獨自呆久了又吵鬧起來。
卻不料小院裡靜悄悄的,院門口那棵老槐樹上斑斑駁駁的裸露的白色樹幹,都是玉兔無聊時候拿着小刀砍硺的結果,嫦娥看了一眼,頓時感到觸目驚心,玉兔這些天心情很不好嗎?
院子裡靜悄悄的,她擔心的朝屋子裡走去,她一進門,看到躺在小榻上的玉兔,不禁低聲“啊”了一聲,立刻轉身将門緊緊合上。
嫦娥掃了一眼小榻,隻見一旁倒着一個桂花酒壇子,看起來,那一壇酒已經被玉兔喝光了,現在玉兔正四仰八叉的躺在小榻上呼呼大睡,一雙長長的兔耳朵有節奏的一動一動,看起來似乎十分的開心。
“喂!你醒一醒呀!”嫦娥推了推玉兔,玉兔卻隻是撓了撓頭,兔耳朵動了動,接着垂了下去貼住了臉頰,似乎是不想聽到外面的聲音,香香的繼續睡着了。
嫦娥無奈,拿了一張薄被給玉兔蓋了上去,坐在一旁靜靜的看着玉兔的睡顔,玉兔似乎感應到她來了一般,翻了個身朝向嫦娥,口中喃喃道:姐姐。
嫦娥聽到玉兔喊了自己一聲,又咕哝不清什麼,好奇的湊上前去細聽,耳邊傳來玉兔濃重的呼吸聲,仿佛帶着哭腔似的含糊着,嫦娥仔細聽了聽,終于聽清楚她說的是:不要成親。
她……如此介意嗎?
嫦娥心緒複雜,在她眼裡,玉兔像個不懂事又自以為懂了很多事的孩子一般,故作成熟的模仿着大人的事情。可是她自己又何嘗,不是一個自以為懂了很多,到頭來覺得自己什麼都不懂的人?
她的心裡又是柔軟,又是傷心。
就在這時候,外面傳來嘈雜的吵鬧聲,她聽到嬷嬷尖銳的聲音:“這是大小姐的卧房呀,男人不能進來的!”
嫦娥好奇的推開窗戶朝外面看了一眼,隻一瞬間,她就大吃一驚,立刻慌張的将窗戶關了下去。
外面的湧入了數十個官兵打扮的男人,嫦娥一眼就瞧見了他們的手臂齊刷刷的帶着一個黑袖套,那上面的花紋正是那日黑子大仙遊街時張開的巨大風幡上繪制的張牙舞爪的怪異圖騰。
嫦娥的心快要跳出胸膛了。這麼一群人氣勢洶洶的朝她的院子裡走來,那麼原因隻能有一個——他們是來抓玉兔的!
她回頭注視着床上的玉兔,小兔子精還沉浸在甜美的夢裡,翻身嚷嚷了一聲喝酒!兔耳朵猛地支棱起來,又軟塌塌的塌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