嫦娥沒有想到這麼快能見到玉兔。
她甚至以為自己是不是在做夢,自從玉兔離開以後,她無數次夢到玉兔,她們還像往常那樣在院子裡采花,然後腦袋挨着腦袋擠在一起把不同種類的花瓣分開,分成一堆一堆的堆在石闆上,等着曬幹。有一次她夢到玉兔騎着快馬朝自己奔來,問她為什麼還不去找自己,說着朝嫦娥伸出手來,嫦娥伸手去抓,卻隻抓到了一縷清風,玉兔從她身邊打馬過去,一刻不停,揚起來一片灰塵,任嫦娥追在後面哭的撕心裂肺。
她哭醒過來才知道那是一場夢,而醒來以後她知道,今日是她的成親之日。
送玉兔出東夷國是她和蒙異之間的交易,用玉兔的自由換取嫦娥的自由,反正這天下女子,大多不自由。嫦娥覺得沒什麼吃虧的,她注定要嫁人,她反倒該覺得自己賺了。可是坐在婚房裡,忐忑不安的等待着蒙異前來揭開蓋頭的她,卻又怎麼也不能蒙騙自己賺了,外面的歡聲笑語、鑼鼓鞭炮越是熱鬧,她心中的恐懼、不安、思念、孤獨就越是強烈。
就在她忐忑不安、心神不甯的時候,玉兔突然間,就那麼出現在了她的眼前。
起初她以為是蒙異進來了,但還沒有來得及聲張,細碎的腳步聲尚未停下來,蓋頭就被魯莽的猛然掀開了,眼前人竟是心上人,神色卻又不似憶中人,嫦娥半晌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一時之間不知道自己是喜,是慌,是悲傷,是圓滿。
“你,你,你不是出了城,怎麼回來了?”嫦娥定了定神,恢複了理智着急問道。
玉兔的臉色冷淡淡的,仿佛變了個人似的,看向嫦娥的眼神不似往常那般熱切、天真,反倒帶着莫名的陰鸷和冷淡。
好似,好似夢裡那般,帶着一絲幽怨。
“怎麼?姐姐這麼不想我回來啊?”玉兔環顧了一番張燈結彩的屋子,歪了歪嘴角,露出十分不屑的一笑:“姐姐想要嫁人,告訴我就是了,為何非要偷偷摸摸的,非要騙我?”
“不,不是的,我是有苦衷的……”嫦娥心中萬千酸楚,可在她眼裡,玉兔天真而執拗,若是告訴她實情,以玉兔的性子,恐怕死也要和自己在一起,絕不會因為畏懼黑子大仙虐殺妖精而逃跑。
嫦娥不能說出自己真實的想法,隻好道:“兔兔,你快走吧!我要成親了,待會若是被蒙異發現了,可就糟了。”
真的就糟了,蒙異說過隻幫她一次,而自從将玉兔送出城的日子裡,城裡面對妖精的抓捕也是越來越兇,西涼河邊上接二連三的出現被吸幹了血的屍體,幹巴巴的像是金蟬脫掉的殼,城裡到處都是人心惶惶的,傳說那些個幹屍都是被妖精害死的,越傳越是玄乎,越是驚悚。現在原先那些對妖精保持中立态度的人們,現在也不是憎恨就是恐慌了,當真是處處聞妖色變。
更不用說,前兩天捕妖隊還發明出來照妖鏡的東西,挨家挨戶的讓人去照那個鏡子,據說還真的照出來幾個家禽妖精來。嫦娥越是回想,越是擔心,隻知道玉兔在這裡多呆一刻,就是多一刻的危險。
“糟了?”玉兔卻全然感覺不到嫦娥的緊張,她歪了歪頭,聲音既天真又陰沉: “姐姐,你喜歡他呀。”
“……是!”嫦娥咬了咬牙道。
“我不信!”玉兔上前一步,一把掐住了嫦娥的脖子,惡狠狠的瞪着嫦娥:“姐姐,是他逼你的對嗎?姐姐,你喜歡我的,對嗎?姐姐,你說你不喜歡他!”
“你,你放開我!”嫦娥被玉兔掐着脖子快要說不出話來,白皙的臉頰漸漸的漲紅了,玉兔猛然意識到自己的失常,一下子松開了手,慌張的蹲下身來,仰頭看着嫦娥,聲音陡然弱了下去:“對不起,姐姐,我弄疼你了……”
嫦娥用力推開她,玉兔蹲着身子一個不小心摔倒在了地上,嫦娥克制住了想要攙扶她的沖動,冷冷道:“你想掐死我嗎?”
“姐姐對不起!”玉兔慌張的從地上爬了起來,想要上前查看她留下的傷痕,卻被嫦娥伸出一隻手阻止住了她的腳步。
嫦娥冷着臉,并不去看玉兔,雙目空空的注視桌上的一對紅燭,冷冷道:“你既然已經知道我騙了你,還回來找我做什麼?我趕你走,你還賴着不走做什麼?”
卻不料,玉兔雖然是興師問罪的來找嫦娥,但聽到嫦娥這般毫不客氣的拒絕,不僅沒有更加惱怒,反而呆呆的站在原地不一動不動,隻是聲音極軟極軟的:“姐姐當真都是你故意趕我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