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兒的訓話讓陸鳴心裡覺得暖呼呼的。

陸之音說：“反正現在我回來了，接下來一個月，我會管好你的一日三餐。要是不聽話就不給你進家門！”

陸鳴寵溺笑道：“好好好，都聽女兒的！”

吃完飯後，陸鳴就匆忙回書房開視頻會議去了。

陸之音坐了幾個小時飛機，回到家後又一頓忙活，此時的她已是精疲力盡，軟綿綿地癱坐在沙發上。

她安靜地打量着這個家。

這是她長這麼大，第一次離家這麼久。

面前的牆上依舊挂着那副寬敞而安靜的黃昏風景油畫，窗外的冷月灑在上面，顯得整個家格外清寂。

她側過頭，看到那架從小彈到大的黑色斯坦威，情不自禁地走過去将防塵罩拿掉，溫柔地撫摸它。

她打開琴蓋，輕輕按了幾個音。

還好。還不需要調音。

爸爸在開會，不能彈琴，于是她回到茶幾邊，開始寫起了寒假作業。

時間悄然而逝。

兩個小時後，陸鳴從書房裡走了出來。他揉着酸澀的眼睛，步伐略顯拖沓。他的神情疲憊，肩膀微微下垂，像是經過了一段漫長的消耗。

他輕輕歎了口氣，伸展了一下僵硬的脖子，然後下了樓。

看到客廳裡女兒埋頭苦學的樣子和旁邊被拿下的鋼琴罩子，他心裡頓時泛起一股酸楚。

“寫什麼呢？”陸鳴輕聲問道。

陸之音邊解着題邊回答道：“寒假作業啊。”

“多嗎？”

“還行，我這幾天集中寫一寫，一口氣把它寫完，這樣就能專心練琴了！”她笑嘻嘻地說。

陸鳴喉嚨一緊，像是被什麼硬生生卡住了一般，随之而來的刺痛感仿佛無數細小的刀片在喉間刮過。

“阿音。”

聽到爸爸低沉下來的嗓音，陸之音立馬擡頭望向他。

陸鳴憔悴地坐到沙發上，拍拍旁邊的空位。

“過來。”

“怎麼了，爸爸？”陸之音問。

陸鳴目不轉睛地盯着她，聲音微顫：“阿音啊，你會不會覺得爸爸有時候挺無情的？”

陸之音被這個突如其來的問題弄得一臉茫然。

“爸爸知道你想當鋼琴家，但還逼着你去上普高，還讓你要把成績弄好。我是不是......對你太苛刻了？”

這下，陸之音終于知道爸爸的情緒從何而來。

“爸爸......”

陸鳴的眼中流露出滿滿的心疼與不舍，緩緩說道：“你一個人在沐陽應該很累吧。”

陸之音不禁回想起自己在沐陽每天的生活，雖然忙碌充實，卻也有孤單和難過的時候。每逢大考，要是鋼琴上恰好遇到瓶頸，還會崩潰大哭。

張貼在書桌上方的那一紙承諾書無時無刻不在提醒和敲打着她，給她造成了不小的身心壓力。

但這是她自己選擇的路。

她要對自己負責，要對自己的夢想負責。就算再難，所有的委屈也隻能自己悶聲往肚子裡吞。

想到這裡，她不禁誠實地“嗯”了一聲。

陸鳴沉重地點了點頭：“想也能想到，學業和鋼琴确實很難兩者兼顧。”然後揚起頭問，“你有沒有埋怨過爸爸？”

“你想聽實話嗎？”

“嗯。”

“有。”

陸鳴頓時感到一陣揪心。

陸之音說：“但那隻是一開始，後來我也慢慢理解了。就像你說的，古典鋼琴這條路不容易，你是我爸，幫我留條後路是對的，是對我負責。”

陸鳴握住她的手：“阿音，爸爸是相信你的，也支持你的鋼琴夢。但凡事都要考慮到萬一，是吧？看到你這樣，爸爸其實很心疼。我知道我對你很苛刻，但是......”

“嗯，我明白，所以後來我很快就釋懷了。其實我不排斥文化課，也認同你說的，人就是要多學點東西。”

陸鳴見女兒這麼懂事，十分欣慰，摸着她的頭說：“我們之音真的是長大了。”

陸之音換了一個語氣，聲音微微上揚：“而且我在學校裡學到了很多，還交到了很多好朋友哦。”

父女間的氣氛一下子變得輕松起來。

“我們班的同學特别好，特别團結，所有人對我都很好。我每次比賽回來，他們都會借我筆記。對了，我們班有個女生叫謝瑤。她也喜歡古典樂，而且早就認識我了，你說巧不巧？她天天叫我‘大神’，還在班級群裡發我的獲獎視頻，我說了她好幾次讓她低調一點都改不過來。”陸之音捂嘴笑道。

陸鳴聽了很安心：“你能和同學們相處得那麼融洽，爸爸很高興。”

“哦，我還有個同學，坐我後面。他數學特别好，經常輔導我。要是沒有他，我數學肯定會學得很吃力。”

說到這裡，陸鳴突然想起什麼：“對了，你這次期末成績怎麼樣？”

“就等着你問呢！”陸之音一臉驕傲地從書包裡抽出成績單，“看！”

陸鳴接過去，眼前一亮，滿意地點了點頭。

陸之音嬉笑着湊過去說：“看吧，你女兒這麼聰明，學業和鋼琴還是可以兼顧的！你就放一百個心吧，難不倒我！”

陸鳴笑道：“喲，口氣可不小哦！不知道像誰！”

她眉開眼笑地歪頭看他：“你說呢？”

就這樣，父女倆嘻嘻哈哈，愉快地度過了這個晚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