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子默從會場裡出來的時候,天已經黑了。
路上車水馬龍,行人匆匆而過。寒意透骨,霧氣彌漫着整個城市,像是一層輕紗,将遠處的建築籠罩其中,朦胧而迷離。
行人們裹緊冬衣,帽檐低垂,毛線帽緊緊包裹着耳朵,呼出的氣在寒冷的空氣中凝結成白色的霧氣,随後輕輕飄散開來,被寒風吞沒。
這座城市在暮色和冷霧中顯得更加孤寂,仿佛時間都慢了下來。
許子默在溫暖的室内待了一天,一出來便凍得渾身直發抖,于是趕緊把羽絨服的拉鍊拉上了。
他站在酒店門口四處張望着。
幾分鐘後,一個女孩出現在不遠處的地鐵口。
她戴着帽子和圍巾,渾身上下隻露出眼睛和鼻子,裹得像顆球,一時間讓許子默有些難以辨認。
女孩走近,朝他揮手大聲喊道:“許子默!”
聽到熟悉的聲音,許子默心中一顫,随即興奮又緊張地快步迎上去。
陸之音穿着白色羽絨服,毛線帽上點綴着兩朵可愛的毛球。厚厚的黑色鉛筆褲包裹着她修長筆直的雙腿,展現出她優越的比例與身姿。
她是素顔,皮膚光潔細潤,整個人縮在圍巾裡,隻露出那雙桃花般的明亮眼眸。長長的睫毛扇動着,透露着一絲俏皮和靈動,就像隻可愛的小熊。
許子默評論道:“你這帽子還挺可愛的。”
陸之音摸了摸頭頂上的兩個小球,笑道:“我爸給我買的。”
許子默的臉頰和耳朵凍得幾乎失去知覺,忍不住抱怨道清潭太冷了。陸之音表示現在正值一二月份,是清潭最冷的時候。
她說:“前兩天還在下大雪,不過現在好像停了。”
陸之音帶許子默來到了一家全息投影創意餐廳。
這家店在網上評價很高,但很難訂位。許子默毫無預兆地出現在清潭,幸好陸鳴與餐廳老闆相識,才通過關系訂到了位置。
餐廳内部很暗,牆上映着色彩斑斓的油畫,每個座位正上方配有一個投影儀。
這是一家西式餐廳。從前菜到主菜再到甜點,每道菜品都伴随生動有趣的動畫效果。比如要上魚的時候,就會看到一隻魚在水中遊動,然後突然躍出水面,落入餐盤中。
許子默第一次來這種餐廳,好奇地四處打量。
“你來過嗎?”他問。
陸之音搖搖頭:“沒有,我一直想來,但一個人來太孤單了。”
“怎麼不找你那個發小陪你來?”許子默探問。
“哪個發小?”
“就你前幾天朋友圈視頻裡那個人啊。”
“哦,他回美國了,昨天開學了。”
聽到她輕松的口吻,許子默在心裡暗釋出一口氣。
兩人飽餐一頓後,結賬的時候,許子默主動提出要請客。
陸之音把賬單搶過去說:“不用,我是東道主,哪有讓你請客的道理?”
“這頓飯可不便宜哦。”
“沒事,我跟我爸打過招呼了。”
“哎,算了,吃飯哪有讓女生付錢的。”許子默說着就要掏出手機。
陸之音連忙按住他的手說:“都什麼時代了,吃飯還一定要男生付錢?”
許子默聽到後臉色略微尴尬,縮回了手:“行吧,那就讓您破費了。”
陸之音笑着瞥了他一眼,然後掃了服務員手上的付款碼。
天色已晚,兩人出了餐廳後便分手道别,約好明天再見。
第二天,許天翔由于工作上有一些緊急的事情要處理,一大早便坐飛機回沐陽了。許子默說自己想在清潭多留幾天,沒跟他回去。
許子默一覺睡到十點多,然後在酒店裡慢悠悠地吃了頓早午餐。
陸之音早上要練琴,跟他約的是下午一點。
酒店旁邊是一個商場。許子默吃完飯後閑得無聊沒事幹,就進去轉了轉。
要過年了,商場裡很是熱鬧,播放着充滿年味的喜慶音樂。家裡男女老少結伴而行,出來采買年貨。
他無意間經過一個精品店,透過櫥窗看到裡面琳琅滿目陳列着各種商品,有色彩鮮豔的玩偶、精緻的首飾和木制的手工藝品等等,令人目不暇接。
他好奇地走進去,開始細細觀賞這些小玩意兒。
這時,一個精緻小巧的木制音樂盒吸引了他的注意。
他停下腳步。
它是一個寶藏箱的形狀,木制外殼上手工雕刻着精美的巴洛克式花紋。
盒子很輕,打開後中央立着一個小小的古希臘女神金屬雕像。她的身姿修長,雙臂優雅地伸展開來,長發如波浪般披散在肩頭,目光智慧,散發出一種甯靜而崇高的氣息。
擰上發條,随即傳出肖邦的《降b小調夜曲Op.9 No.1》。
許子默一聽便知。
這是他在肖邦衆多夜曲中最喜歡的一首。
這首曲子極具詩意與浪漫情懷。溫柔的音符像是在月色下的輕輕低語,帶着一絲悠揚和憂郁。
許子默尤其喜歡晚上一個人的時候聽它。
他端詳着這個音樂盒,心想,她應該會喜歡吧。
他拿着它走向了櫃台。
一點鐘,許子默和陸之音準時在酒店門口會面。
陸之音雖是土生土長的清潭人,但由于老是宅在家裡練琴,所有也不能說對清潭特别了解。
她提議去看冰雕,許子默颔首說好,結果她又立馬否定了這項提議:
“算了算了,我看你臉都凍紅了。我們還是整點室内活動吧。”
她思索片刻:“去美術館怎麼樣?”
“行啊。”
許子默其實根本不在意去哪。
兩人打車去了美術館。
結果就在即将抵達的時候,路竟然被封了。車輛停滞不前,喇叭聲接連不斷。
司機搖搖頭表示沒辦法,于是陸之音和許子默隻好下車走過去。
然而,今天的運氣似乎不太好,不順心的事情一件接着一件。
當他們到了美術館後,卻發現大門緊閉,外面豎着一塊“翻修中”的公告牌。
“啊!怎麼會這樣!居然不開!”陸之音懊惱地叫道。
許子默安慰道:“沒事,那就換一個地方呗。”
她很難過,語氣惋惜:“聽說這裡最近有一個很不錯的展覽,本來想帶你來看的。”
許子默讓她快想想清潭還有什麼好玩的地方。
陸之音考慮到天氣因素等等,覺得去商場裡逛街的話太普通了,其它好玩又有特色的室内場所又想不到。
許子默看着她絞盡腦汁的樣子,忍俊不禁:“不會吧?你們清潭難道隻有這個美術館拿得出手嗎?”
“當然不是!容我想想。”
“你該不會平時都不出門啊?”
陸之音露出了羞愧的笑容。
許子默哼笑兩聲:“我就知道,還說要當我導遊呢,害得我把期待值拉那麼高。你天天在家練琴,閉門不出,應該對清潭不怎麼熟悉吧?”
“瞎說!再怎麼樣,這裡也是我從小長大的地方,肯定比你熟悉。”
“你好意思跟我比嗎?我是第一次來耶。”
許子默覺得指望不上她了,問道:“你冷嗎?”
“還行。”
“那先随便走走吧。”
他們來到了美術館旁邊的清潭湖。
湖面已經結冰,宛如一面巨大清澈的鏡子,映照着藍天和白雲。
許多人在上面滑冰,歡聲笑語回蕩在空氣中。情侶們手牽着手,在冰面上蹒跚學步。小孩們則興奮地追逐打鬧,時不時發出銀鈴般的笑聲,濺起星星點點的雪花。時不時有人摔倒,引來周圍朋友們的大聲嘲笑。
湖邊環着一圈杉樹,高大而挺拔。
前幾天下的雪還沒有化,潔白的積雪搭在樹枝上,仿佛給整個樹冠披上了一層銀裝,在陽光下閃閃發着光。
雪杉與清潭湖相映成趣,配上人們的歡笑聲,靜谧中透着活力,仿佛為這幅冬日畫卷增添了生動的音符,展現出獨特而美麗的風情。
“這裡不錯,很漂亮。”許子默說。
聽到遊客滿意,陸之音在心裡暗暗松了一口氣。
“我們去滑冰吧!”她興奮地拉着他說。
許子默朝她的手瞄了一眼:“我們湖邊走走就好,滑冰還要換鞋很麻煩。”
陸之音一臉玩味地問:“你是不是不會滑?”
許子默心想,我當然會了。
“你會?”他反問。
陸之音誠實地搖搖頭:“不會,我沒試過,但看起來不難。我們就去滑一下嘛,換鞋不麻煩的。”
她懇求的樣子讓許子默有些心軟。
“你想滑,可以,但是你看哦,”他指着湖面上那些摔倒的人跟她說,“看到了嗎?他們都摔成那樣了,更别說你是第一次滑了,指不定要摔多少跤呢。”
陸之音可能是在家練琴練太久了,好不容易出來玩,想徹底放縱一下,見到什麼都想嘗試。
此刻,她貪玩的心已達到了巅峰:“沒事!摔個跤沒什麼。我們就去嘛!”
“陸之音,你手是不想要了嗎?”
“啊?”
“摔個跤是沒什麼大不了的,但要是把你的手摔傷了怎麼辦?”
陸之音被提醒後,插在羽絨服口袋裡的手不自覺地縮了一下。
許子默說:“不過你還是自己決定吧,要是真想滑,我們就去。我護着你,盡量不讓你摔。”
“我不滑了。”她委屈巴巴地說。
許子默看到她被打擊的樣子,既心疼又好笑。
他說:“那就繞着湖走走吧,這樣也挺好。”
陸之音垂着頭,一臉沮喪。
她心想,許子默好不容易來一趟清潭,自己說要做他導遊,帶他吃喝玩樂,結果唯一熟悉的美術館關門,冰也滑不了,其它好玩的地方她又不知道。
哎,今天怎麼這麼不順啊!
“怎麼了?”許子默察覺到她的情緒。
“沒什麼,就是覺得我這個導遊當得很失敗,浪費了你的時間。”
“不會啊,我覺得挺開心的。這裡很漂亮,在沐陽都看不到這樣的景色。”
陸之音歎了口氣:“你别安慰我了。我平時要是多出點門也不至于這樣。”
許子默啞然失笑。
“陸之音,你真當我是來旅遊的啊?”
她歪着頭看他:“不然呢?”
“你覺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