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廳裡,陸之音彈奏着肖邦的夜曲集,悠緩的旋律在梁柱間回蕩。她接連彈了好幾首,本來想通過這位鋼琴詩人的音樂撫平内心的煩悶,可都已經過了一個小時,心情依舊難以平靜。
她心不在焉,覺得沒勁,索性合上琴蓋,趴到了沙發上。
她翻閱着微信裡的聯系人,然後給一個叫作“軒軒”的人撥去了視頻電話。
手機裡随即傳出了貝多芬的鋼琴奏鳴曲《D大調第15号,Op.28》。
陸之音知道他很忙,不确定他會不會接,心想如果不接,就當聽會兒音樂好了。
她翻過身,将手機放到耳邊,然後将自己完全放空,呆呆地望着天花闆。
十幾秒後,貝多芬的音樂悄然而止。電話那頭響起了一個年輕男孩的聲音。
“哈喽呀!”
陸之音回過神,拿起電話:“嗨!在幹啥呢?”
“剛練完笛子。咋啦?怎麼突然想起打電話給我?”
軒軒就是上次寒假回來,和陸之音合奏貝多芬的《月光奏鳴曲》的那位發小,全名叫張澤軒。他在美國留學,也是音樂生,主修長笛。他和陸之音非常要好,雖然兩人平時基本不怎麼聯系,但隻要一通電話就會滔滔不絕,能聊上好幾個小時。
“怎麼?沒事就不能找你啊?”陸之音說。
“哈哈,你最近是有什麼開心的事嗎?”
張澤軒知道陸之音平時沒事是不會主動找他的。若是找他,要麼是分享好消息,要麼就是遇到了什麼煩心事。
“我每天除了學習就是練琴,日複一日的,能有什麼開心的事。”
“那就是不開心喽?”
“也沒有。”
張澤軒見她這麼别扭,半天都不說正事,便故意說:“那如果沒什麼事的話,我就先挂了哈。”
“等等!”
“有話快說,别跟我拐彎抹角!”
“那個,我吧......其實就想跟你請教一個問題。”
“說。”
“就是我有一個朋友,她幫别人送情書給一個男生,結果那個男生一開始跟她說了一些很奇怪的話,後來就突然發火了,說話還夾槍帶棒的。再後來,他們就大吵了一架。可她明明隻是個傳信人啊,隻是幫别人送個情書,到底哪裡惹到他了?你從你們男生的角度給我分析分析呗。”
張澤軒聽得一頭霧水:“你這講得沒頭沒腦的。他具體講了什麼話?還有你們吵架的内容,都展開說說。”
“不是我!是我一個朋友!”
他顧及她的面子,不去揭穿:“哦對,你的朋友。口誤口誤。”
陸之音仔細回憶着梧桐樹下那場沖突,盡量還原了當時的對話。
她語無倫次地講述着,聽得張澤軒眉頭緊皺。
其實,并不是她沒有邏輯,而是因為當時的場面太過混亂,兩人都失去了理智,她自己也說不清到底是怎麼和許子默突然吵起來的。
一頓輸出後,陸之音疑惑地問張澤軒:“所以你說啊,這個男生到底在想什麼呢?為什麼會突然發火?我這個朋友很無辜啊。”
“你覺得你這個朋友無辜?”
“難道不是嗎?”
“你确定給信的時候沒帶任何情緒嗎?”
情緒?
陸之音心頭一緊。
不得不承認,當時的她何止是帶着情緒,那心情簡直是翻江倒海,既酸澀又害怕,既難過又憤怒。
見她沉思的模樣,張澤軒笑出了聲:“陸之音,你有沒有想過自己為什麼會有這些情緒?為什麼酸得跟個檸檬精一樣?”
她愣了一下,連忙否認:“都說了不是我!是我一個朋友!”
“陸之音,你别跟我在那兒繞彎子了。我跟你從小一起長大,對你知根知底,就你這破演技,以為能騙得了我?”
陸之音感覺自己的臉頰開始發燙,全身像是在被火燒。
張澤軒說:“陸之音,你喜歡他。而且呢,他也喜歡你。”
“誰說的!我不喜歡他!”她到現在還死鴨子嘴硬。
“你老實說,那個女生讓你幫她送情書的時候,你心裡難受不?”
“有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