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青再問他:“還有啊,像那種功成名就,每天過得特别幸福的人,去勸不幸的人接受自己的平庸,還說隻要肯信明天就會更好,你會不會也覺得生氣,覺得他很欠打?”
夠可以的,裴青這份真誠令夏憲再度啞口,琢磨了一會才敢道:“是有點。”
裴青含笑白眼他:“你知道意思就行,我沒怪你。”
看這副這較勁意思,他明明就在怪自己,夏憲趕緊把餘豆果那破事丢下,繼續勸回他來:“唉喲,裴青啊,我的寶貝,你這樣不好,像你這麼時時刻刻這麼清醒,特别容易影響你那個睡眠質量,你怪我吧,你就都怪我。”
裴青不屑,高傲,冷漠:“哼,我懶得,我也用不着睡眠好,我長得漂亮就行。”
又道:“你就别擔心我,因為我已經想開了,不談戀愛不弄歌沒什麼,我過得比之前談戀愛弄歌的時候輕松得多。”
好的吧,他非要如此倔強,夏憲暫且也不說他,同時也想不通。
受了點傷,暫時不打算再跟人戀愛,還在可以理解的範圍裡,可裴青竟如此幹脆說起放棄音樂,夏憲不大能接受。
如果繼續做歌繼續演,說不定會有好機會的,不做不演才就真沒有,夏憲忍了又忍,最後沒忍住,勸道:“我說裴青啊,你不樂意交朋友我還能懂,但你為什麼就不接着弄你那歌呢?”
對于音樂,對于貝斯,裴青曾經喜歡,而且是非常喜歡,現在也都還喜歡着,但也遺憾:“沒家夥事。我之前有一陣缺錢,就把我琴給賣了。”
說完,他看夏憲馬上就要開口叫罵的樣,趕緊笑着制止他道:“别急啊憲兒,你先聽我說。”
夏憲欲言又止,然後點頭沉默,隻聽他說。
認真地想了會,裴青将其他的一些個心裡話也認真說說:“你以為我不知道嗎?隻要我張開口跟豆豆,跟你或者其他誰誰說我困難,能幫的你們都會幫我,但我其實就是在賣了我那把琴的時候,才想通的。”
不懂這說話,夏憲問他:“什麼意思?”
裴青笑道:“憲兒,我覺得人要是沒有感情,就做不了好的歌,雖然我不知道别人是不是,但我一定是。”
對着裴青這話,夏憲立刻便想到了邱明,因為在與自己複合之前,在追求自己之時,他似乎也曾說過差不多的話。
夏憲就仔細地回想,然後與裴青道:“我們邱老師好像也是這麼說。他說他之前一個人在國外待了七年,一個人感覺也不壞,但一個人的時候越是想找,就越找不着音樂裡有什麼新鮮的好玩的,差不多是你說的這意思。”
裴青也道:“是吧?其實就是人要得到,要失去,要付出,要經曆,才能有歌。”
的确,沒有閱曆便也無謂創作,但夏憲好奇問他:“你沒有嗎?我覺得你有啊。”
是有過一些,裴青想起自己這些年也曾努力,試圖在刻苦練習之外創作點新的什麼,可最終它們都歸于同樣的寡趣以及苦悶,讓裴青自己都不快樂。
悲傷的歌亦有其偉大之處,但裴青想要出自本心的快樂的歌,讓人聽見便能高興的歌。
這樣的歌輕易不可得,如果僅憑技巧或僞詞編造,自己聽來都知其中是如何造作違和,勉強下去徒勞無功,就像一切事騙得過外人,也騙不過自己。
他對夏憲道:“我不行,如果我都不想要感情,也不想再經曆,那留着我的琴也多餘。”
又道:“而且我那琴是以前自己買的,本來就不值錢,等再舊點我想賣更虧。”
裴青精打細算,講得着實誠懇,夏憲對此無話可說,甚至覺得自己剛才勸他的一切,都變作了十分膚淺,還傻不拉幾的。
但要完全釋懷不管,夏憲也做不到,因為他也有那做音樂人的固執:“那你要這樣,你覺得自個能活得高興嗎?”
裴青思考片刻,道:“不知道,但我也有沒特别不高興啊。”
好的吧,對這樣一個貌似糊塗又貌似清醒的家夥,夏憲是真沒話可說可勸了,最終隻能用力拍他肩膀不再勸,然後喚起了一旁滿臉倦意的調酒師。
“兄嘚,來兩杯邊車,再幫我開兩瓶麥卡倫。”
叫好了酒,他才又和裴青道:“那這樣吧,今天你先跟我這喝死,明天的事兒我們明天再說。”
明天的事兒明天再說,實則不過每天每天的必修課,裴青對夏憲的倡議是不拒絕,不支持,亦不反對,隻笑,由他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