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當然了,除了之前從許平那偷來的黑色Yamaha,工作室裡還有一把ibanez琴是印尼産的便宜貨,而另一把長得跟傳說中的Fender P一毛一樣,但其實是淘寶百元包郵三無燒火棍。
這些琴不是不大行,而是太不行,可現在裴青能說半個字的不好嗎?不能夠的。
“沒有,都挺好的,我特别喜歡那個燒火棍,彈着簡直就跟真的芬達一樣。”
歇歇吧,要真喜歡他早該拿回家去了,聽裴青倔強地在耳邊念叨,朱向明護住耳朵斥他:“你小點聲。”
裴青委屈:“哦,那你别亂來啊。”
誰亂來啊?那倆破琴加起來真就不如許老師一把琴的一半貴,朱向明無奈想,負責采購的自己雖然不很懂琴中門道,但對所謂“一分錢一分貨”,仍有較為清晰的認知。
得怪裴青這情況特殊,畢竟一般除了打鼓的不方便,來教課的往往都習慣帶自己的家夥事兒,而提供給客人上課用的琴也真不必要太昂貴,所以朱向明之前完全沒考慮要買什麼貴價琴。
事已至此,他倒真想問問裴青覺得什麼琴适合教學又有檔次,不料話還沒說出口,卻見着陸晖先指着裴青來問自己了。
“哎喲,我才發現,原來哥你跟裴老師住一塊啊?”
啊這,剛才說話間太不把這孩子當外人了,朱向明緊急閉嘴,裴青也忙道:“沒有的事,昨天我們一群人喝多了跟他家裡住了一晚上。”
如此強調完,雖然不知道陸晖信是不信,他又趕緊道:“對了你字簽完啦?我送送你吧?”
這禮數或者說是逐客令,來得實在突然,但陸晖依舊是聽話的,立刻撓頭站起身:“唉?好,行啊。”
今天這算是好不容易地截住話頭,也是好不容易地送陸晖背琴走人,裴青看着他走進電梯,一路表情似是欲言又止,實在很怕他說出點什麼花樣來,幸好人家沒有。
“哥,我這星期家裡有點事兒,下周咱們再約課吧?”
還好還好,裴青立刻應了“行嘞”,然後看那門開始合攏才徹底松口氣:“你記得要練琴啊。”
電梯門都快關上了,陸晖在裡邊對他點頭笑:“好啊好啊。”
這就還行,裴青心事稍解,返身折回工作室的屋裡。
朱向明仍在沙發上坐着看手機,餘豆果則在陽台和客廳的交界處聽電話,真正一派安靜祥和,唯有裴青越看他越沒好氣。
幹脆将門一摔,成功地把他們的注意力吸引了過來,裴青對餘豆果先翻了個白眼:“我求你以後少胡說八道。”
“我說什麼了?我哪句不是真話?”
餘豆果捂着手機嚣張吐槽,裴青氣死,結果又聽朱向明問自己:“怎麼了,你沒事吧?”
有,但裴青沖他搖頭,轉身獨個去洗手間裡逃避。
先是狠狠地放水,然後是狠狠地洗手,最後裴青對住洗手台邊的鏡子狠狠亂照,發現那有點憔悴的臉面好看,但已經不起細看。
那上頭有一種囿于他人好感的愁困表情,雖然裴青很想勸自己說别太迷信直覺,但也是真的怕。
着實可悲,裴青同時還發現,原來規勸自己冷靜待人的結果,是連被别人愛都嫌。
能不嫌嗎?拒絕了便生出怨恨,愛過了也要批判,裴青想那火花短暫稍縱即逝,卻還是有人,總是有人蠢得願為一時好感而沖動,然後給别人遺留反反複複沒完沒了的心煩。
“沒事,沒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