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從血緣上來說陳景明和楚峰沒有半點關系。

陳景明的媽媽陳春怡是長嶺鎮人，而楚峰的父親楚毅是從外地到這邊安家的。

陳景明四歲的時候爸爸因賭博欠債自殺，一年後陳春怡帶着陳景明回到娘家長嶺鎮，回到老家才發現隔壁的空房子住了個單親爸爸，一問才知道原來是消防站新來的站長，單親，帶了個11歲的兒子叫楚峰。

後來陳春怡到鎮上的醫院工作，小地方的人都認識，陳春怡還是個醫生，不少人熱心地給她介紹對象。

其中就包括楚毅，兩人年紀條件都相當，按理說很般配。但其實陳春怡沒有再婚的打算，她帶着陳景明怕他受委屈，自己一個人也能把陳景明照顧得很好。

但就住在隔壁，難免要打交道，這一來二去發現對方都是很好的人，兩個兒子關系也特别的好。

楚毅一直拿自己這個寡言内向的兒子沒有辦法，父子關系并不親近，沒想到有了這個話痨的可愛弟弟之後兒子居然開朗多了。

兩個人都單身帶着孩子，沒有父母幫襯，平時互相照顧，時間長了難免漸生情愫，但他們都遲遲沒能捅破那層窗戶紙，就這樣相伴着生活也很好，等孩子長大了再說。

楚峰管陳景明叫寶寶就是跟陳春怡學的，陳春怡總是把寶寶和愛你挂在嘴邊。

那時候陳景明以為他們會成為一家四口，楚峰會成為他真正的哥哥。

他放肆地撒嬌，為所欲為，陳景明香香軟軟的，哄着楚峰要他零花錢買零食，楚峰什麼都慣着他，比陳春怡還要溺愛。

沒想到五年後突遭變故，那年春節期間突發山火，燒到了兩個村莊裡，楚毅和陳春怡都趕往火災現場。

那晚陳景明正睡得香，楚峰忽然鑽進他的被窩。

“嗯？哥……”十歲的陳景明迷迷糊糊地往楚峰懷裡鑽，“你怎麼來了？”

楚峰摟着他：“阿姨和我爸有事要出去一會兒，叫我來陪你。”

陳景明還開心呢，因為楚峰身上暖和，大冬天的跟楚峰睡覺最舒服了。

鎮上醫院的醫生不多，經常有半夜急診被叫過去的情況，陳景明完全沒想到，陳春怡和楚毅這一去就再沒能回來。

那次的特大山火蔓延近一周，陳春怡和楚毅不是唯一犧牲的人，但對陳景明和楚峰來說，那是他們唯一的親人了。

對當時十歲的陳景明來說這是天大的打擊，他接連病了一個月，楚峰一直陪在他身邊，跟他承諾會一輩子跟他在一起。

他們相互依偎着生活了一段時間，但很快兒童福利機構和各種部門都上門來了，楚峰沒有資格撫養陳景明，而且他當時正是高三，沒有充足的時間和精力，最後搞得成績下降，陳景明也沒照顧好。

合适的領養人在半年後出現了，對方是沿海城市的雙職工家庭，自己的小孩兩年前在一場車禍中去世了。

甚至很巧的是他們也姓陳，表示不用陳景明改名字。

領養幾乎敲定之後，陳景明哭鬧了很多天，不肯見任何相關機構的人。

直到楚峰走進了他的房間。

十七歲的楚峰已經有了成年男性一樣的身材，他是體育特長生，夏天一到就曬得很黑。

“哥，你也要我走嗎？”陳景明的眼睛都哭腫了。

楚峰沉默着，拿熱毛巾來給陳景明擦臉，又給他換掉濕了的衣服和枕套，抱着他去院子裡呼吸新鮮空氣。

陳景明幾乎明白了當下的局勢，那些大人已經翻來覆去地把去新家庭的好處說了很多遍，也說楚峰自己也還是個未成年人，他要去上學工作，帶着你他怎麼辦呢？

但陳景明還是要聽楚峰自己說。

“哥，你說嘛。你叫我去我就去，你叫我不去我就不去。”

陳景明哭着這樣說。

那時的楚峰是什麼表情陳景明已經不記得了，但是哭得看不清，隻聽見楚峰說：“寶寶，那邊有好日子。”

陳景明哇地一聲又哭出來了。

“哥沒本事，養不好你。”楚峰也有些哽咽，用他粗糙的手去給陳景明抹眼淚，“你不是也覺得叔叔阿姨很好嗎？等你去了新家有更好的條件，他們會照顧好你，哥一有時間就會去看你的。”

陳景明的眼睛水汪汪的，心中的猜測成了真，他認命一般撲進楚峰的懷裡：“你要做到，要給我打電話要來看我。”

“嗯。”

“等我長大了我們還在一起。”

“一定，寶寶。”

半個月後手續辦好，陳景明跟着養父母跨越半個中國去往新家。

最開始陳景明每天都能跟楚峰打電話，和養父母的相處雖然有些生疏但也一天天的好起來。陳景明本身就是活潑可愛的小孩，适應之後家裡多了不少笑容。

直到有一天他們帶陳景明去新奶奶家裡，他看到了那個去世的兒子的照片。

——長得和陳景明有八分像。

他和那個兒子是同年出生，就連名字都相近，他叫陳嘉銘。

陳景明脖子上正戴着和照片上一模一樣的紅色圍巾。

陳景明是個替代品。

這成了小小的陳景明心裡的刺，他很想跟楚峰撒嬌傾訴，所以變得比以往更黏楚峰。

他給楚峰打很多電話，但是每次打電話養父母都在一旁陪同，他沒辦法說出口，隻是常常掉眼淚。

那段時間陳景明對楚峰表現出非同尋常的依戀，哭着求楚峰來看他。陳景明暗暗發誓，一見到楚峰就挂在他身上再也不下來，他要跟楚峰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