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是不是寇轉石的錯覺，就在她說了那句“好的，媽媽”之後，屋内其她人看她的眼光都變了，變得更柔和，像在看一隻無害的幼崽，但眼神中又多了期許，使得這種眼神變了風味。

寇轉石說不上來那是一種什麼樣的感覺。

奧西，奧裡，奧西裡斯，寇轉石在心裡默念“媽媽”的名字，卻發現她現在的腦容量隻能默默地存下“光頭”這兩個字。

光頭重新撿起那團綠色的毛線飛快地織起來，蘋果牽着寇轉石走了出去。

剛到門外，蘋果就把她抱了起來，在各個屋子裡打招呼，說這是轉石，小石頭，奧西裡斯的新女兒。

一個個陌生的面孔從房門後面湧出來又退回去，像是海浪一樣，她們大多都不知道寇轉石的來到此地的契機，也不确定她在這裡能待多久。不過又是一個“奧西裡斯的女兒”而已，她們對她的到來不是很感興趣，不過跟蘋果寒暄幾句，就回去做自己的事。

三樓逛完了，蘋果将她放了下來，氣喘籲籲地問她：“寇轉石，你能留在這裡生活，你開心嗎？”

寇轉石迷茫地望着她，她不知道，她該開心嗎？

見她不答，蘋果一邊抹去額頭上的汗，一邊道：“以後你就知道了。轉石，你有沒有想做的事，今天你是自由的。”

寇轉石眨了眨眼，還真有。

“把我帶回來的人在哪裡？我可以見見她們嗎？我想謝謝她們。”寇轉石頭一次表現得這麼乖巧，隻因為這個地方、這些人叫她覺得危險。

蘋果打了個響指，“這個簡單，跟我走吧。”

給了她水源，将她從廢墟中抱起離開那群瘋狂的難民的人，一個叫莫尼卡，一個叫馬科，兩個人的身高體型都差不多，隻不過莫尼卡是黃頭發，臉上有疤；馬科是黑頭發，胳膊上有疤。

寇轉石見到她們的時候，她們在寫有“強豪智能機動車”的大樓後面處理垃圾，渾身都臭烘烘的。

蘋果不願再往前，松開寇轉石的手指着前面：“喏，她們在那。你要去找她們嗎？”

寇轉石觀察了一下，選擇站在原地呼喊她們的名字。

馬科先聽見了動靜，回過頭來。待看清來人，她用胳膊肘使勁搗了搗還在挖地的莫尼卡。

兩人放下手裡的工具，一腳深一腳淺地離開那個也許是用來填埋垃圾的坑，沖着蘋果點了點頭，嘟囔着喊她一聲艾貝爾。

艾貝爾哼哼兩聲，權當回應，随即就向遠處走開一點，掏出終端低頭查看。

莫尼卡立刻沖到寇轉石身邊，剛想摸摸寇轉石的臉蛋，卻發現自己的手髒，隻能背着手蹲下，眼睛裡全是焦急：“她要你了嗎？”

馬科遲一步，也蹲在她的近前，期待着她的答案。

寇轉石想了想，“她”？指的誰？光頭嗎？

她道：“我剛剛被抱去見了一個光頭。那個光頭讓我當她的女兒。”

莫尼卡渾身的力氣被瞬間卸掉，一下子坐在地上，喃喃道：“謝天謝地。”

馬科激動地撲到莫尼卡身上，使勁地搖晃她的肩膀，眼中似有熱淚。她幾乎是在喊叫：“莫尼卡，我們得救了！我就說，我就說，她有天賦！”

“謝天謝地，謝天謝地！”

寇轉石被兩人的激動吓了一跳，向後退了一步，瞪着眼睛捏緊了拳頭。

馬科很快冷靜下來，見寇轉石一臉的驚慌，連忙出言安撫她：“不要擔心，孩子，不要擔心。真的，我們是高興，你知道成為奧西裡斯的女兒意味着什麼嗎？”

她搖頭。

“意味着你不會像我們一樣因為擅作主張從外面帶回來一個小孩而受懲罰，也不會像我們一樣在這裡處理屍體，你基本上是自由的。”

“你一定要讨她的喜歡，知道嗎？你可以怕她，不喜歡她，但她一定要喜歡你，你最好有用，這樣她才會喜歡你！”馬科輕聲說道，“算了，你還太小了，應該聽不明白我的話。你是我們帶回來的，從某種程度上來說，你決定着我們的死活。”

寇轉石再次受到了驚吓，一步一步地向後退。

這是個什麼樣的地方？為什麼她什麼可怕的東西都沒有看到，這裡的大人說的每一句話卻都那麼恐怖？

如果那天沒有逃跑，而是成為了呈女士的孩子，是不是會比現在的狀況好一點？她不由得開始後悔。

可呈女士殺了康老師，她是個殺人犯，殺人犯是壞人。

殺人犯壞，還是面前的這些人壞？

馬科說她們在處理屍體。這些屍體哪來的？

寇轉石忽然記起了更多獲救那天的細節，她聽到了槍聲。當時有人想要跳上她們的車。盡管現在這個時代擁有槍支彈藥并不像大雪崩之前一樣是一件不可思議的事情，但開槍殺人一定是壞事。

莫尼卡和馬科很有可能殺過人。

她們也不是好人。

寇轉石的腿不由得開始抖起來，她覺得自己好像要尿出來了。可她的自尊不允許膀胱失控。好像不是想要尿尿，而是想要逃跑，或者是二者兼有。

可是她不知道自己該跑到哪去。她不知道自己的媽媽是誰，金合歡又成了一堆廢墟。

這一刻，她好讨厭自己是個小孩子。

「你最好有用，這樣她才會喜歡你！」

「你最好有用，這樣她才會喜歡你！」

「你最好有用，這樣她才會喜歡你！」

寇轉石的腦袋裡一直盤旋着這句話，她感覺這個大人沒有把話說完。

艾貝爾用勺子把敲了敲桌子，寇轉石這才回過神來。

艾貝爾帶她來了食堂，一張長桌上擺着幾十個巨大的鐵盤，裡面全是熱騰騰的食物。寇轉石沒敢動，她不知道這裡的規矩是什麼，直到艾貝爾盯着她，問她為什麼不去拿東西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