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第二日起床開始，寇轉石就獲得了前所未有的優厚待遇，她的雙腳一挨到放在精緻地毯上的室內鞋，就有人來敲她的門。

寇轉石一句請進，喊進來了早已等候在門口的艾貝爾。艾貝爾一改之前有些不屑的模樣，微微彎了腰，遷就寇轉石的身高：“早上好。”

寇轉石咽下一口口水，她不太适應這樣子的艾貝爾，握緊了雙拳小心回道：“早上好。”

“奧西裡斯叫我過來教你使用這裡。”艾貝爾的圓臉上泛出一些潮紅，這個房間對她來說有些熱了，“你昨晚睡覺沒有開冷氣吧。”她說着，換了室内鞋踩進來，把寇轉石領到床鋪正對的房間角落，那裡放着一台圓柱形的機器，比寇轉石還高一些，渾身漆着幽幽的藍黑色。

“這個是家居一體機。”艾貝爾介紹道。

寇轉石的眼睛亮了起來。她在福利院的時候聽說過這種機器，正如其名，它會根據買家需求把各種方面的功能集于一體，所以叫一體機，根據主功能的不同，它們又被分為不同的類别，最常見的有家居一體機、交通一體機、室内辦公一體機、保育一體機等等。

福利院的老師跟她們說過，副院長曾經想要籌款買一台教育一體機，但是奈何一體機的價格對于年年入不敷出的金合歡而言是一筆天文數字，計劃幾年，隻能作罷。

因此寇轉石從來沒見過這種東西，不禁上手摸了一下。

“啊！”她猛地縮回了手，“它是活的。”和想像中的光滑、冰涼的觸感不同，這個機器看着像是塑料或者金屬做的，但是摸起來卻很柔軟溫熱，不是那種真正的、會凹陷的柔軟，這種感覺僅限于觸覺。就像是在冬天隔着厚實的羊毛大衣去觸摸一個人類。

一體機的表面泛起漣漪，像是睡夢中的人睜開了眼睛。它發出親切的女聲，道：“您好，寇轉石。”

“你，你好。一……一體機。”

它笑了笑：“我還沒有名字，寇轉石，你要不要給我取一個？”

寇轉石擡眼看着艾貝爾。

艾貝爾交握着雙手，點了點頭。

寇轉石脫口而出：“伊瑞卡，你就叫伊瑞卡吧。”

艾貝爾并沒有在她的房間停留多久，教了些基礎的功能後就離開了房間。其它的功能，她希望寇轉石自己去探索。

房間隻剩下寇轉石和她剛剛認識的“伊瑞卡”，她回憶着剛才艾貝爾的話，用它點了一份早午餐：一杯熱牛奶，一碗清炖牛肉面配一小碟青菜。

一體機體貼地提示道：“對于你這個年紀的女孩，你吃的有些少了。你的體重低于基本水平，可以适當補充碳水化合物和油脂，利于你的傷勢和成長。”

寇轉石想了想，“那就再加一份蒙特克裡斯托三明治，加雙倍芝士。再來點水果，要酸酸甜甜的那種，我讨厭榴蓮。”

“好的，我這就為您下單，等會兒餐點會直接送到房間。”

餐點果然很快就來了，寇轉石坐在桌子旁邊，一邊吃，一邊跟一體機閑聊，眼睛盯着一體機的每一個變化。

“我可以問你問題嗎？”

“當然可以。你想知道什麼？”伊瑞卡好像走近了一些。

“你能告訴我什麼？”

“我幾乎知道這世界上的任何事物。”

寇轉石情不自禁地“切”了一聲，“吹牛。”

“你想知道什麼？”伊瑞卡的聲音帶了點迫切。

“什麼叫「天賦」？”

“很簡單的問題~”伊瑞卡奏出一連串輕快的樂曲，像唱歌一樣給出了答案。伊瑞卡總結了各個語言和民族對與天賦的解釋，進行了各種各樣的對比，總而言之，每個文化對「天賦」的理解側重點都不同。A區和C區的理解重點在于，天賦就是上天賦予人的才能，并非人力可改；B區和E區更強調能力的稀有程度和「天賦」與人的契合度；E區的理解則更偏向于人的主觀能動性，隻要是人類自己發掘出來的、适合自己的、能夠應用自如的、可以發揮到個人上限的才能，都可以稱之為「天賦」。

寇轉石認認真真地看完了每一行，遇到不認識的字還叫伊瑞卡幫她寫上了注音注解。終于，寇轉石坐直了身子，看向伊瑞卡。

輕快的樂曲聲稍稍減弱了些，伊瑞卡愉悅地問：“這個答案有沒有幫到你？”

寇轉石盯着她光滑的面闆，道：“我覺得很無聊。”她解釋了一下，“就是沒有意思，不是我想要的答案。”

樂曲聲驟然停止，一體機往後滑了十厘米。

“我回答的不好嗎？”

“不是不好，是無聊。”

“對于你們人類來說，不好更嚴重一點，還是無聊更嚴重一點？”伊瑞卡的面闆逐漸從藍黑色過渡到紫色。

寇轉石想了想：“對我來說，無聊更嚴重一點。”

伊瑞卡再次陷入沉默。

“不要在意。”寇轉石道，“我要睡覺了，你回去坐，站，就待着吧。”

寇轉石和伊瑞卡的第一次會面并不愉快，後來的幾天也多是如此。寇轉石不太習慣這個像是人，又不是人的東西擱在自己的房間裡。不過幸好，因為受傷的原因，寇轉石總在睡覺，白天睡晚上睡，沒吃飯睡，吃完飯還睡。除了睡覺就是去上廁所，連電子終端都不玩。

寇轉石很喜歡自己屋子裡的廁所，這是她獨有的洗漱的地方，不需要排隊，不需要搶，一切都是香香的，幹淨的，觸手可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