油紙傘面遮擋住照耀在院内刺目的日光,許妖娆于沐清若同站一處,朝着顔菏翻了個白眼。顔菏自然不甘示弱的回瞪了過去,兩人開始幼稚的開啟了你來我往的眼技對戰。
沐清若對此不禁忍俊一笑,他将簸箕之中所裝着的九裡香放在小院桌上,擡手将袖子挽了上去:“現下就去。”
來到膳房之中,米飯早已淘洗好在鍋中焙着,沐清若買來的食材已被顔菏從中取出一一放在原本空蕩蕩的架上。
木盆之中清澈水裡放了兩條鲫魚,正悠閑的在此間天地遊轉。沐清若利落理好衣袖,從中捉取了一尾魚放在粘闆上,提刀刮鱗、剖腹祛除雜質、一氣呵成,一息魚命就在此間消散,驚的那盆中另一隻魚翻了白腹,做死壯。
許妖娆同顔菏比較眼技之後,将傘收好立在屋檐下,進膳房欲幫人洗洗蔬果,卻看到木盆中好好的鲫魚翻了腹,她擡腳踢了踢木盆邊緣,盆中水震蕩,魚卻真似死了般未動。
見此狀,沐清若隻好也将另一隻魚如法炮制,兩條魚命雙雙送入黃泉。相比他手留兩條魚命,許妖娆更好奇他手法為何如此老練利落。
她站在他身旁,雖然魚肉及時清洗幹淨,但還是嗅得了淡淡的魚腥味。許妖娆偏着頭看他:“你怎會做這些事情?”
按理來說無岐山是不會允許弟子做這些廚間事的,更何況這滿鼻的腥味,若彌漫一身被人嗅得,引起風言風語,恐那高高在上宛若谪仙救世主的形象也會毀去。
潔淨的名門正派自是看重這樣的事,這是創立門派以來所附帶的固有觀感,一直傳承下來,長此已久早已深深刻印進衆人的骨子裡。若以丐幫相做比較,自然一開始從名頭上就能聽出不同,丐幫向來是不受規矩束縛,在世潇灑行事慣的。
沐清若隻一心一意的處理着粘闆上的魚肉,将理好的魚放在盆中清洗,才有空答了她的話:“每年得了空,我都會來九裡香。”
“顔菏一貫對吃食不曾看重,隻每餐草草果脯了事,我覺着不大妥當,便學着做了來,日久天長做慣了便也會了。”
何等順暢的回答,他側目看了眼蹲在旁清洗蔬果的許妖娆,沐清若其實想說在羅摩山那段時日,時常見拾鸢日日親手做吃食于她,他也動了那方面的心思,想日日做美味入口的吃食于她,所以才每年在此間曆練廚藝。
這樣直白透露自己心意的話,沐清若終究還是沒有說。言語總歸是沒有行動來的重要,況且時日還長,他終究會用行動向人證明自己所懷有的真心實意。
許妖娆倒也沒幫上什麼忙,隻是在旁清洗要炖炒的食材,她雖會些内閣女子所做的手藝活,但廚藝卻是一竅不通的,阿娘雖然有心培養,但卻被親爹一一揭過,所以隻好為難拾鸢了,隻因吃食若丢給旁人料理,她也是不放心的。
鍋中油熱後,沐清若将鲫魚放在鍋中兩面煎着,後再加入姜片置熱水,豆腐切成小塊入鍋,炖煮會便成了鍋奶白香氣彌漫的魚湯。
許妖娆無事隻在旁燒火,嗅得魚湯鮮香,見他将湯盛入一個大的砂鍋之中,由上撒些鮮蔥,看起來無論是品相或是口味都極其吸引人。
沐清若看着她躍躍欲試的模樣,隻拿了個小白瓷碗裝了些魚湯在内,伸手朝她遞去,卻不想遭人半路劫走,轉到了另一人手中。
逢此變故,兩人皆沒有及時反應過來,顔菏反倒是及其順利的截了魚湯,傲氣的轉身而去,隻留下他們兩面面相觑。
沐清若倒是順當的反應了過來,想再盛碗魚湯給她,許妖娆卻搖了搖頭,舒展了眉目,笑道:“等會一塊喝吧,也不需急于一時。”
他颔首回應,但覺得人的小女孩心性收斂了些許,心裡算是寬心了。
不多時便備好三菜一湯,三人同坐在院中小桌旁用着膳食,都秉承着食不言定理,各自用着各自的飯菜。
一塊肉落入碗中,鋪蓋在白米飯上看起來特别誘人,許妖娆擡眼看着沐清若,兩人相視一笑,她臉上懷着笑意将其裹同着米飯一塊食入口中。
顔菏自然将兩人之間的舉止明晃晃的看在眼中,隻見許妖娆提臂擡筷夾菜,卻被人捷足先登,她迅速反應過來,兩雙黑木筷子糾纏在一處,目的皆為碟中那塊菜。
兩人手頭相互較着勁,誰也不肯先松手,一時之間隻電光石閃、劍來刀往,屬于兩個人幼稚鬼之間的比賽此番算是拉開了帷幕。
沐清若竟也沒多加阻攔,隻擺出一副旁觀者清的模樣,食過飯菜後,隻自顧自的替自己盛了碗魚湯,細細品味着。
許妖娆擡眼瞪了顔菏一眼,虎口處隻覺得都麻了般,似乎是用勁過度了,可某人卻絲毫沒有退讓之意,反而是要與自己争到底了。
顔菏反而是一副老神在上般,明面上風輕雲淡,但在暗地裡也較着勁。兩人居然相互抗衡了許久,誰也不曾露怯退讓。
沐清若慢悠悠的品味完了碗中湯,正欲開口分說一二,卻聽到小院木門輕微的碰撞聲響起,他擡眼看去,眉目間松散的神色消散,不由得有些凝重。
兩人自然也是聽到那聲響動,顔菏自然而然的順着他的目光望去,臉上無一絲外人貿然闖入的驚訝,反倒是許妖娆先行察覺出了沐清若臉上的異常之處,才順着目光看了去。
一聲呼喚聲響起,秋日殘風卷動風雲,打破了院中的目前所持有的僵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