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曆十四年,臘月初八,行至上京地界,陰雲下沉,片刻後,突降暴雪。
“小姐,這霅川離上京也太遠了吧,真是累死人了。”
素蘭替孫熒解了鬥篷,擔憂地看向神色恹恹的孫熒,“我先去讓人備熱水。”
馬不停蹄地趕了這麼多天的路,把孫熒的好奇心直接消磨殆盡。
“小姐,你說,忠勇伯府到底為什麼這麼堅持要把你接回去?會不會跟話本上寫的那樣,要把你。”素蘭說着咽了咽口水,“要不,我們今晚偷偷溜走吧。”
素蘭說了那麼久都沒聽到孫熒沒的回應,直接拿了衣物趕忙走到屏風後的浴堂,正巧見孫熒倏地睜開眼,想到剛剛孫熒根本沒有聽到她說話,登時小臉委屈:“小姐,你平常不是這樣的,我害怕。“
泡澡舒緩的孫熒被素蘭的精神狀态吓到,她擱在浴桶邊的手擡起,輕輕揉了兩下惺忪的雙眼,不解地看向素蘭:“你這是怎麼了?”
“小姐,你都沒聽我說話啊!”
素蘭中氣十足的清亮嗓音,刺得孫熒腦瓜子突突。
“你可别喊小姐小姐了,喊得我腦瓜子疼。姑奶奶,你先出去避一避,先讓我先把衣服穿了。”
素蘭站在屏風後,等孫熒出來,又把偷跑的提議複述了一遍,一副等着孫熒誇獎的架勢。
“你也說那是伯府,萬一不高興了,來抄咱們家了呢。”孫熒見素蘭還真被她吓到了,嘴角微微揚起,笑着安慰她,“先去看看吧。咱們要是不來,保不準孫霄誠要做什麼,老古闆太能耗了。”
孫熒想到孫霄誠在霅川的行為,有些無語,不過眼下,她的視線落在素蘭身上打量:“你今晚也好好洗漱洗漱。”
孫熒走到窗邊的榻前,一邊說着,一邊她又跟個沒骨頭似的癱在榻上。
“回去就不能這麼趕路了。”孫熒拿起素蘭準備的湯婆子,念叨了一句,抱着,舒服地眯起眼。
孫熒是被從窗戶灌進來的冷風吹醒的,睜眼的空檔,湯婆子滾落到地上,随着這聲巨響,她都沒聽到素蘭的聲音,室内的情況不正常。
“素蘭。” 剛一出聲,脖子處卻襲來冰涼的觸感,聞到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孫熒皺眉,不敢出聲,耳邊略帶粗重的呼吸聲以及驿站樓下傳來的兵荒馬亂聲,都在告訴她,驿站進了賊人!
好家夥,這種劇情也太古早了吧。孫熒閉了閉眼,無語至極,這種爛事都能讓她碰上了,果然不能大意。隻是,現在怎麼辦?孫熒腦瓜子飛速運轉,還未想出脫身的策略。
一人從屏風内出來,拉下面罩,露出整張面容,甚至擡手笑着跟她打了個招呼。呵,這不是老熟人。
“公子,是自己人,霅川醫館的館長,我徒兒孫熒。”衛铮滿臉好奇,險先要問孫熒怎麼在這兒,但目前情況緊急,不方便叙舊,“熒兒,事出突然。”
孫熒聳拉着眼睛,擡手将挾持她的手擋下,往側面走了幾步,看向剛剛挾持她的男人,一身黑色勁裝,露在外面的眉眼滿是謹慎而冷漠,渾身上下散發着生人勿近的氣勢,是不好相處的上司。
孫熒懶得廢話,回頭看向衛铮,對着樓下的方向努了努嘴:“下面是來找你們的吧?”
衛铮點了點頭。
“素蘭呢?你們自己先找個地方藏着。”孫熒皺了皺眉頭。
“在裡間睡着。”衛铮舔了舔幹燥的唇,看着孫熒點了點頭,垂眼從腰間掏出香膏在‘公子’黑色的勁裝上抹了幾把。
雪松的香味味暫時掩蓋了他身上的血腥味,孫熒見他滿眼訝然,卻站在原地紋絲不動。
“你打算一直杵在這兒?”
孫熒話音剛落,外頭傳來了敲門聲,她看起來也不着急,而是走到香薰爐處,拿起火折子,重新點燃屋内的熏香,正是剛剛的雪松香。
“孫熒,你睡了麼?”孫霄誠關切的聲音從外面傳來的同時,樓下也傳來了聲響。
“羽林軍夜查。”樓下傳來一道洪亮的男聲,随後是嘈雜的腳步聲。
剛上了幾個台階,陳道猛地擡頭,正巧對上孫熒房門外的孫霄誠。
陳道蹙了蹙眉頭,忠勇伯府的人怎麼會在驿站?巧合麼?還是?他微微側頭想了幾秒。
“見過孫修撰,在下羽林軍帶刀護衛陳道,奉命前來搜查驿站。”陳道對着樓上的孫霄誠作揖,大步踏上台階,一會兒就已經到了孫霄誠身前。
“不知陳護衛今夜搜查驿站是為何事?”孫霄誠掩蓋眸中的情緒,心道他們必須盡快趕回伯府,跟父親商議今晚之事,羽林軍怕不是打着夜巡的幌子,做其他事。
“孫修撰,且不要慌,今夜隻是例行檢查。”陳道剛說完,孫霄誠身後的房門打開。
孫熒披上鬥篷,一開門就與陳道四目相對,神色憊懶,但這長相卻讓陳道眸色一亮,未施粉黛的容貌豔麗,總覺得有點眼熟。卻聽到少女開口,聲音軟糯,不是上京人的口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