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是那位前輩雲遊多年不知所蹤,想尋到她恐要費一番功夫。”杜知津道,“除了偶爾聽到些怪話,你還有哪裡不适?”
應見畫搖搖頭,嘴唇變得蒼白,眼底流露出一絲脆弱:“并未......許是我小題大做,尋人不易,你的正事要緊。”
她不贊同道:“哪裡的話?聽你的描述,這隻妖或許正是因為我才纏上你,我更不能棄之不顧。”
屋裡的燭光不算很亮,堪堪能照亮他們兩人。應見畫借着燭光,一寸一寸觀察她的表情。
他試圖從她臉上看到一絲一毫的猶疑、厭煩、不耐等負面情緒。但杜知津沒有,她的眼睛像最天然的璞玉,是未經雕琢的剔透,任何掩飾過後的目光在這雙眼睛面前都會自慚形穢。
他本意是想找到她動搖的證據,因為他不信有人願意不厭其煩地滿足另一個人。他當初救下杜知津,也不是出于什麼醫者仁心,為的隻是借她的力量除掉妖魔。如果她沒有穿着等閑山的衣袍,他根本不會大費周章地救人。
況且這份恩情早在她于大火中救下他時,甚而更早,在她帶他看清王府全貌時就已經償還。她當真不知,之後這一路是他有意為之嗎?
又或者,知道也無所謂。
“......杜知津,你對旁人也這般嗎?”好似被她的目光燙到,他移開視線,低低道。
她不解:“這般是哪般?”
應見畫想說些什麼,欲言又止。
難道說,你對旁人也這般無微不至、予取予求?
莫名的,他覺得這句話有些難以啟齒。
“若無事我便回房了。你也早點休息,明日還要趕路。”
見他遲遲沒有出聲,杜知津道。她已至門口,想起什麼又折返回來:“醒月便留在你這吧。”
“為何?”他問。
她道:“你該是第一次接觸妖怪?大多數人第一次經曆這種事都會睡不着覺,醒月在你身邊,你或許能安心些。”
說完,她又挨了一計應氏瞪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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應見畫不自覺提高音量:“你覺得我會怕到睡不着覺?”
她立馬改口:“怎會?應大夫渾身是膽、膽大包天、天不怕地不怕、怕什麼來什麼......呃,我的意思是,醒月怕,沒你它睡不着。”
話音落下,二人都有些沉默。
應見畫低頭,仿佛從醒月深黑的劍鞘上看出了一絲無語。
于是杜知津挨了第三次瞪眼。
伴随着一聲“我和醒月都睡得着!”,杜知津連人帶醉岚被趕出門外。
她歎息完,憂愁地撫了撫醉岚:“以後隻有我們相依為命了。”
醉岚震了震,似乎在抗議,被她無視。
夜已深,杜知津簡單收拾一番,正準備入定,忽聞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
是從隔壁傳來的,難道幻妖還有同夥?
她迅速起身,拿起醉岚往外走,一開門,和門外來回徘徊的應見畫撞個正着。
杜知津:“?這麼晚了還不睡?”
他抿着唇,沒說話。
月光從透過窗戶照在他身上,照見一張雪白的臉,以及眼下輕微的烏青。
她恍然:“嗯,睡不着?”
應見畫别過臉:“醒月睡不着。”
這次輪到醒月猛震。他把劍死死按下,堅持:“你看,它都怕成這樣了。”
“噢......幻妖确手段了得。”她想笑,因為害怕喜提第四個瞪眼,硬是忍着壓下嘴角,“咳,那你想...不對,醒月想怎麼解決?讓醉岚一塊陪着?”
他沒有立刻回答,半晌,才吞吞吐吐地說:“之前幻妖施了障眼法,醒月也成了它的幫兇。”
杜知津表示理解,一時卻又想不到别的辦法:“那要如何?不若...我替你守夜?”
說完,她想起曾經鬧過的烏龍,忽然有點忐忑,擔心他不願意。擡眼卻發現,應見畫垂着眼睫盯着地闆上的月光,輕輕點了點頭。
她從自己房間搬來被褥鋪在地上,準備打坐一夜。應見畫規規矩矩地躺在床上,一如既往的闆正。
看着他标準的睡姿,杜知津感慨:“有時候我真覺得,阿墨你更适合修行。”
“為何?”
她比劃:“你的姿勢很标準啊!整個等閑山都沒有幾人能做到你這樣。”
他好奇:“有什麼含義?你們為什麼要這樣做?”
她答:“據說這是解化的正确姿勢。”
解化?
過了幾秒,應見畫反應過來,臉上茫然的神情褪去,咬牙切齒地喊她名字:“杜、知、津,你咒我死呢?”
“砰”的一聲,一個方形的物什從床上飛來。杜知津反應迅速,單手穩穩接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