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警惕地一步步靠近,杜知津用劍推開房門的刹那,濃厚的血腥氣撲鼻而來。
待揚塵落定後,屋子的全貌漸漸落入眼底。
那是一個面色蒼白的男人。容貌清俊,身形削瘦,見他們進來,頭頂還慌慌張張地冒出了一對绯色的耳朵:
“咳、咳咳......你們、你們是誰?”
————
男人、不,男妖名為绛尾,顧名思義,他有一條紅色的尾巴,自然,他通體都是赤色。
“族中多是白狐,像我這種、這種紅色的狐狸常被視為異端,是很醜陋的存在......族長仁慈,隻需要我每天上交食物便允許我一直待在村子裡。可、可是今年的天氣不好,我種的稻谷、養的雞鴨全都死了......交不上糧食,也就沒資格待在村子裡了......”說着說着,绛尾的雙眼蓄積起淚水,随着他的叙述一滴一滴往下掉。
杜知津把手帕遞給他,示意他擦擦眼淚。绛尾怯怯地道了聲謝,縱使用手帕擦過,眼角依舊挂着晶瑩的淚珠,眼尾也一片嫣紅。
應見畫:“狐妖也懂得耕種養殖?”
他捏着手帕一角,小聲道:“不是的......村裡其它妖都很厲害。隻有我這種無法打獵的沒用妖才會種菜......”
說完,才消下去的淚水又盈滿眼眶,無聲地流下來。
應見畫看得頭疼。
他真的是狐妖不是水妖?怎麼有流不完的眼淚。
原本,應見畫以為連自己都對付不了,更别說杜知津,她肯定不知道該怎麼辦。卻不想杜知津忽然開口:
“誰說隻有會打獵的妖才是有用之妖?其它妖都不會種菜,隻有你會,不更顯得你厲害嗎?”
此話一出,绛尾的眼淚居然止住了。
她繼續說:“而且,白色的狐狸一定比紅色的狐狸好看嗎?我就覺得紅色比白色好看。紅色溫暖、明媚,像旭日和寶石,很襯你。”
“真、真的嗎?”他噙着濕潤的眼淚,呆呆看着她。
她重重點頭,露出一個淡淡的笑:“我喜歡紅色。”
杜知津的話很好地安撫了绛尾,應見畫得以向他套話。經過一番溝通,應見畫拼湊除了事情的真相:
绛尾因無法上交糧食被趕出村子,從此四處流浪,不知怎地來到了這裡。他化成原型在附近的山裡尋找食物,一不小心落入了陷阱,正是劉家人救了他。
他感激道:“恩人并未因為我是妖而趕我走,反而讓我留下,給我吃的,還關心我。”
“關心你?關心你會讓你放血?”應見畫忍不住語帶嘲諷。
在他看來,劉家人說不定就是制造陷阱的罪魁禍首。
“我是自願的。”绛尾急忙澄清,蒼白的嘴唇一張一合,“我、我沒有什麼能夠報答恩人的,也隻有一身皮毛血肉值些錢。可失去皮毛我會死,所以才出此下策......難道狐狸的血有毒?你們千萬不要抓恩人!一切、一切都是我做的!”
應見畫緩緩扭頭,不可置信看向杜知津,果然,也在她眼底看到震驚。
他無奈地閉上眼。
原來世上真的有妖被賣了還幫人數錢!
無論如何,放血終歸是件痛苦的事,應見畫提出借錢讓他償還恩情:“既然賣包子的目的是賺錢,不如直接給他們錢,還省得每天費時間費功夫地做生意。”
若是換個人或妖,或許都不會輕易相信他的話,誰讓那是绛尾呢?這隻因為長時間放血而毛色暗淡的狐狸傻乎乎地答應了,一直到跟到客棧才反應過來:“可我沒錢還給你們......血也不夠了......”
那雙狐狸耳朵軟趴趴地貼着頭發,瞧着十分可憐。
杜知津:“不用你還。”
“啊?”
绛尾還想說什麼,卻隻看到她回房的背影。他待在原地,耳朵微微顫抖,像是要哭了。
應見畫歎一口氣,對他道:“你若是誠心想要報恩,不如多看看書。”
什麼結草銜環、來生當牛做馬......
他本是随口一說,未料到绛尾理解成了另一重意思。
當晚,他睡得正香,腦海裡卻突然響起一陣尖叫:
【你怎麼睡得着?小狐狸都上分了,你在這演睡不醒的丈夫呢?】
上分?睡不醒的丈夫?這都什麼和什麼啊。
知道是那不知名的妖怪又開始胡言亂語了,應見畫不予理睬,翻了個身還想繼續睡,突然一個激靈。
小狐狸不是绛尾嗎?
他匆忙起身,連鞋都未穿,直奔杜知津的房間。
莫非白日的純良都是裝的?绛尾實不可信,他的目的其實是刺殺杜——
“你們在幹什麼!”
聽到他的聲音,杜知津猛地轉過頭,和門口那雙憤怒的眼睛對上。
同樣循聲轉過頭的,還有她身邊未着寸縷的绛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