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和俞晚歆是發小,是農場主和忠實的仆人,是相差三個小時的姐弟,是祖宗和負責供奉的異姓後人。
但不是戀人。
除了幼兒園那會兒年少無知說過長大後要和對方結婚的“胡話”,兩人都曾賭上全部身家發過毒誓就算全世界隻剩下對方也不可能動心。
誰動心誰就是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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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晚歆越來越覺得被陳煜禮奪走氣運的就是她自己。
和陳煜禮掰扯完沒多久她就被HR叫去了辦公室,一般這種情況隻有一個可能性,結果也沒有任何懸念:她被裁員了。
由于公司組織結構優化,整個部門被一刀切,從主管到最底層的牛馬無一幸免。
雖說部門沒了跟個人的工作能力也啥關系,但明明從小到大她都一直是品學兼優的别人家孩子,自從陳煜禮莫名其妙爆紅一路高歌猛進後她的氣運就指數下落了,幹什麼都不順利,合理懷疑是被換運了。
是該找個大師給看看了。
旁邊工位的同事好巧不巧還是陳煜禮的粉絲,桌上擺滿了精心做了谷美的小卡,立牌,鑰匙扣,吧唧......平時看着就紮眼得厲害,這會兒更是晦氣。
隻能說好歹賠償給的N+3還算豐厚,要不然她高低得跟陳煜禮決戰紫禁之巅奪回屬于她的氣運。
俞晚歆不是把工位當家的那類人,桌上沒多少東西三下五除二就給收好了,滿打滿也就一個袋子。結果同事看她一身輕出于安利的目的,在她尴尬又不失禮貌的微笑下,硬是把桌上的陳煜禮谷子一股腦全送給了她。
美其名曰“讓大帥哥來治愈被裁員的郁悶心情”。
她看着一袋子“陳煜禮”,扯了扯嘴角終究是沒好意思扔到茶水間的垃圾桶裡。
把工牌放進門口的回收箱子,宣告她正式從一個累死累活的牛馬變成了暫時沒有磨拉的驢。
出寫字樓時《白晝夢》劇組還沒收工。
初夏午後的陽光和煦,透過郁郁蔥蔥的香樟灑下斑駁的光影。
陳煜禮颀長挺拔的身影立于樹蔭處,白襯衫的袖子卷到小臂,低垂着幹淨到一塵不染的眉眼,唇邊的像是檸檬水裡升騰的氣泡,明明早就不是學生了,校服灌滿夏風的少年氣還是呼之欲出。
拂面的夏疾風太迷蒙,俞晚歆恍恍惚惚間不禁看得入了神。
她回想起了高中某個也是同今日這般蟬鳴陣陣的初夏午後,她因為月考發揮不佳神情恹恹往教學樓走着,身後突然有人大聲喊了她的名字。
聞聲回頭,白衣校服的少年穿過熙熙攘攘的人群,乘着栀子香味的夏風,扒開兩旁起起伏伏的香樟海,聲勢浩大地朝她飛奔而來。
像一道耀眼的驚鴻劃開了十七歲的濃墨重彩。
眉眼清澈如許的少年衣角飛揚,額間是被陽光映襯得閃閃發光的汗珠,遞給她一杯還在淌水的西瓜汁,笑嘻嘻說:
“一次月考沒發揮好而已,有什麼關系。我今天的網費都給你,别不開心了。”
她為了不被發現似乎要冒出來的小狗耳朵,壓下心口“砰砰砰”急促又清晰的心跳,故作蠻橫接過冰涼的西瓜汁貼住滾燙的臉頰後徑直朝前邁開步子。
嘴裡嘟嘟囔囔抱怨着明明才初夏為什麼天氣就這麼熱了。
從夏風成浪的回憶裡抽身,左手那滿滿一袋子沉甸甸的“陳煜禮”馬上給了她一拳現實的暴擊。
晦氣。
她朝陳煜禮的方向憤憤然“啧”了一聲後,頭也不回揚長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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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晚歆回到出租屋,拿鑰匙開門時發現門竟然沒鎖。
奇了怪了,她一個人獨居,平時防範意識很強,每天出門時都會再三檢查有沒有鎖好門,應該不會出現這種情況。
她心口不免一縮,下意識攥緊了手裡的包,小心翼翼動作很輕拉開了房門,就看見卧室裡慌慌張張走出了個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
是她的房東。
當是沒想到她會突然回來,房東神色很是慌亂地問:“小俞啊,今天......怎麼回來這麼早......”
“你為什麼在我家?”
俞晚歆警覺地退後了兩步,抓住了門把手厲聲質問說。
“之前你不是說水管有點問題嗎?我就過來看看。”房東尴尬地笑笑,牽強解釋說。
“那你也應該提前跟我說一聲,等我在家的時候過來,而不是用備用鑰匙擅自闖進來。而且就算真是修水管,你進我卧室幹什麼?”
“這不是看你平時很忙沒時間嘛。”
“你不用再說了,我們等警察過來。”
為了通勤方便,她三個月前剛搬了家。
新房子離公司坐地鐵隻要十來分鐘左右,周圍商圈多,交通方便,設施也齊全,她住得還挺滿意。
房東一直以來都很熱情,給她便宜了些租金,平時也會時不時給她送點東西。還以為是碰上了好心大哥,沒想到竟然會做這麼龌龊的事情。
俞晚歆不想再和其多費口舌,強硬着态度拿起手機就準備打110報警,房東一聽她要報警慌了,伸手就要來搶手機,被她側身躲了過去。
她本來就站在門口,一個轉身飛速沖出去眼疾手快關上門後就邊往樓下飛奔邊打電話報了警。
警察出警很快,五分鐘就火速趕到了現場,但房東一口咬定隻是過來修水管,進她的卧室是為了幫忙關窗戶,給她聽得一陣反胃。
後來在警察的一再逼問下才承認是想進來裝攝像頭,知道她平時加班回家晚,特意找了白天過來,沒想到她今天提前回來了。
也不知道該不該說是因禍得福,若不是她今天被裁員瞎貓子撞上死耗子還真就出事了。
警察把房東帶走後,緊繃的弦終于斷開的俞晚歆癱坐在沙發上回想起方才發生的一切是越想越後怕。
突然胃裡一陣翻江倒海的惡心襲來,灌了些清水下肚又靠着休息了一會兒後總算是好點了,沒過多久就收到了陳煜禮的消息。
【我收工了,你今天要加班嗎?】
怕陳煜禮擔心,俞晚歆并沒有準備提方才的事,想着打個哈哈把今晚也給糊弄過去時,不知怎麼右手就不聽使喚鬼使神差按到了語音通話鍵,更雪上加霜的是她一時着急還慢了半拍點取消電話接通了。
突然看到語音提示的陳煜禮一愣,她為了不打擾自己工作從來不會打語音,要打也會提前打字問一下方不方便。
如此反常肯定是有大事,立馬就點了接通。
“怎麼了?”剛接通陳煜禮便略顯急切地問。
“沒什麼......”
她懊惱地矢口否認,還拍了下不聽使喚的右手,關鍵時候真是壞事。
可直覺告訴陳煜禮一定有事,“出什麼事了嗎?”
為了不被察覺到端倪,俞晚歆故意換了個輕松的語調:“手滑不小心按到了而已,能出什麼事啊。”
結果剛下鍋煎的謊言連油鍋都還沒燒熱,門口就傳來了門鈴和警察同志的聲音。
“俞小姐,我們是派出所的,麻煩開一下門。”
陳煜禮一聽是警察,心口驟然一縮,焦急詢問說:“派出所?到底出什麼事了?你跟我說實話。”
“沒什麼大事,我先挂了,等下再跟你說。”
俞晚歆心想着怎麼就這麼倒黴,屋漏偏逢連夜雨,撩了下頭發後暫時挂了電話。
派出所的警察同志非常負責,考慮到她是獨居女性碰上這種事情肯定後怕特意過來了一趟當面告知現階段的處理情況。
雖說房東私自進入租客房屋是違法行為,不過基于并沒有發生實質性侵害很難給予嚴厲懲罰,也隻能是解除租賃合同再行政拘留個幾天。
她也預料到了懲罰不會太重,連聲謝過了警察同志。
送走警察同志後,現在問題來到了要怎麼跟陳煜禮說。事已至此也沒辦法再隐瞞,她隻能歎了口氣後再次撥通了電話。
電話瞬間接通後就傳來了一個急切萬分的聲音。
“我已經在過來的路上了,等我,電話别挂。”